第28章 绝望
《九州异志》《中次篇》有记载：“化蛇，水兽也，人面豺身，有翼，蛇行，声音如叱呼，招大水。”
化蛇的嘶鸣如同婴儿大声啼哭，又像是妇人在叱骂，一般极少开口发音，一旦发音就会招来滔天的洪水。
据说上古时代，有一农夫在村落附近听见婴儿啼哭，找到后发现却是一个蛇形妖怪。此后三天，黄河果然泛滥，淹没沿途八百五十多个城镇乡村，此后化蛇凶名深入人心。
“化蛇！”三足金乌怒喝一声，却是牵动了伤口，连忙倒抽冷气。
双翼蛇身的女子闻声回头，原本犹如噙着浅笑的双唇弧度加剧，仍旧是一头扎进岩浆。
“昂！”
化蛇张口嘶鸣，与其相貌极其不符合的恶声如同一股实质的声波炮弹般砸向岩浆，能招致滔天洪水，御使千里河流的叱呼也同样使得河流如同两张水幕般奇迹似的一分为二，一个巨型的洞穴渐渐浮现在天空之下。
化蛇的声音与夔牛与虎蛟的吼声并不相同，更像是一种蕴含着能量的低音声波攻击，所以这次林白衣也无法免疫。
林白衣与徐亦轩二人都遭受无妄之灾，周身疼痛欲裂，但都还勉强保持着脑子的清醒，不让自己昏迷。
只是方才强良与三足金乌全力一击的威力实在太大，即使是远离在爆炸中心的二人也是在仓促之间被这爆炸的余威震得七荤八素，再加上化蛇的声浪，一时间竟无法控制身体，脚下的落脚处也是被震得松散开来，眼看着就要撞进滚烫的岩浆之中。
虽然三足金乌，重名鸟等可以安然从岩浆中钻出，但一来林白衣与徐亦轩二人没有他们上古凶兽特有的强横躯体，二来两人修为远逊这些绝世异兽，以岩浆的滚烫程度，纵然林白衣二人是后天境后期的武者，但是恐怕就是连先天境的舞者在这滚滚岩浆之中只怕还是要融化得灰飞烟灭。
更何况林白衣与徐亦轩二人？
时光，在这个瞬间，似乎突然慢了下来。
林白衣心头，在那一个瞬间中，忽地一阵恍惚可依稀看见一幅画面：隐隐约约之间，仿佛有个女子在等待他，在苍山之脚，对着自己微微而笑，是洛芊芸这个不靠谱的师父么？
是洛芊芸在督促自己去修炼？
是小雨么？
是她在等着自己再去天枢剑派看望她么？
为她带好吃的么？
还是母亲么？
是她在守候自己早日回家么？
但是终究还是看不真切。
林白衣的身子在空中翻转着，望见了身边，和自己一样失去控制飘荡在空中的美丽少女——那个自己只认识了一天的可人呵。
他突然很想问徐亦轩：为什么，自己跟着她，总是这么倒霉？
眼看着，自己就要跌进了岩浆之中。
自己就要这么死去了么？
丝毫不算壮丽吧？
穿越到这个世界，拥有上古神器炼妖壶，绝对主角的待遇，可是就这样离去么？
我给穿越先辈丢人了吧？
林白衣如是想着。
突然，他咬着牙，用尽了最后一份力气，将身子扭转了几分，在须臾之间，他眼角余光瞄见了徐亦轩腕上的手链，看见了徐亦轩身侧石壁上凸出近乎可以站立一人的地方。
也许真的是最后一丝力气了吧。
他猛地推了徐亦轩一把，力气是如此之小，使得自己也加速向岩浆坠去，但这一股力气却足以把徐亦轩推到石壁的凸出处。
徐亦轩眼疾手快，脚下突地受力，一个跄跄，但毕竟是修为非浅的武者，她急忙膝盖打直，定定站立住，左手扒住石壁，右手的相思绫疾速向林白衣射去。
在这个天旋地转的瞬间，在这个生死就在须臾的关头，紧紧，抓住！
紧紧，抓住……
有淡淡的温暖，在他的手心。
也许，可以逃过鬼门关了吧？
林白衣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像要死去一般，没有了一丝力气，任由徐亦轩手中的相思绫缚住自己的腰间，把自己向上方提去。
林白衣也丝毫没有想如何向徐亦轩道谢的话语，脑中已是惊恐得一片空白，且不去说这次徐亦轩与自己是互救对方的性命。
风声凛冽，林白衣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更加恐惧的事情发生。
他抬起眼。
无力地抬起眼。
原本波荡的岩浆瞬间一分为二，向石壁涌过来的岩浆如同浪花一般刹时溅起！
一向怕疼的林白衣在此刻忽略了岩浆溅过灼伤大小腿部皮肤的剧烈疼痛，此刻的他只感觉到了一件事情——缚在腰间的相思绫被岩浆点燃，如同抽丝拨茧般，红绫一点一点被火焰蚕食……
终于，终于，还是断了……
“不！”
林白衣看到头顶的徐亦轩闭上了眼睛，身子仿佛也突然一沉，似乎自己离她越来越远，而她就像方才的呼喊是她最后的力气，也随着那四个字说完而消失，无力地跪坐在石壁凸出处。
黑发飘起，在风中微微遮住了她白皙脸庞的一侧，那女子紧闭的眼角，似乎，有一滴泪水缓缓滑落。
是为我哭的么？
我要死了么？
刚才，不才从鬼门关逃出来的么？
怎可以放弃？
怎可以舍弃？
林白衣的喉间有低低沙哑的吼叫，在莫名的泪光中他挣扎着，在滚烫的岩浆之上他挣扎着，伸出手去。
伸出手去……
伸出手去！
在他最后的神志消失之前，他用尽全身力气想抓住仿佛离自己那么近的相思绫。
只是他终于闭上了眼睛，无边无际的黑暗淹没了过来，吞没了他，还有炙热和死亡……
……
岩浆随着化蛇的一声叱呼瞬间一分为二，露出藏在岩浆之中的一个石壁洞穴。
洞穴幽深，直径也超过五丈，洞穴内颇为宽敞，洞穴四壁上分明有人为开凿的痕迹，与寻常的洞穴似乎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深藏在岩浆之中，除了蜗在洞穴中一动不动的那只异兽。
岩浆的温度可以轻易地融化树木，甚至哪怕是坚硬的千年玄铁，但是这些与洞穴中的那只异兽散发的灼热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的存在。
窝在洞穴之中一动不动的那只异兽浑身从体表处开始燃烧，温度最高处，体表的火焰甚至高达丈许。
灼热的温度甚至让可以轻易御使岩浆的化蛇女子不得不避让开来。
洞穴中的异兽头似鸡、颔像燕，颈同蛇，胸如鸿，尾近鱼，五彩长羽，高六尺许。
那只异兽正自双眸紧闭，似乎痛苦不已，浑身止不住地轻微颤抖，偶尔发出一两声令人颇为揪心的清鸣。
化蛇女子蹙眉看了洞穴中的异兽一眼，突地轻笑一声，双臂随之渐渐发出阵阵寒气，这声笑声却是揪心地扯动了三足金乌的心。
“住手！”三足金乌挣扎着发出了嘶吼。
化蛇女子回头轻轻一瞥，数支一丈长短的冰矛瞬间向洞穴中的异兽射过去！
快速射出的冰矛刺破空气所产生的破空声在三足金乌的心跳的映衬下是如此振聋发聩，冰矛上散发的寒气与洞穴中异兽体表的灼热相比是那般突兀。
“不！”
突然一声少女的哀号传来，化蛇女子心头微微一跳，只见冰矛前进的方向突然从山顶顶上坠下一名少年，一支冰矛刺入少年的左肩，毫不停歇的冰矛几乎瞬间洞穿少年那并不宽厚的肩膀。
冰矛前进所携着的巨力连带着少年一齐射向洞穴当中去！
……
死亡是恐惧的，但死亡前的宁静更为令人发狂。
林白衣方闭上眼睛，突然一股剧痛，是如此的痛，痛得他高高扬起了头，猛得睁开了眼，眼角直欲撕裂！
看见了……
看见了，自己被一根长长的冰矛将自己钉在了一只头似鸡、颔像燕，颈同蛇，胸如鸿，尾近鱼，五彩长羽，高六尺许异兽的胸口。
异兽流出的赤金色血液通过与伤口相连的冰矛，缓缓滴到林白衣那被完全贯穿的左肩。
“什么？”
顷刻间林白衣的眼前景色渐渐模糊开来，终归于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