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请安
看着曹苛难堪神情,傅清欢心里别提多畅快,她竟然从来不知道谢竹宣竟然也有‘坏’的如此得人心的地方,她看向谢竹宣,恰好谢竹宣向她看来,用一种‘我为你出气了’的眼神向她挑挑眉。
傅清欢一愣,强忍着笑表情都有些扭曲,只得低下头轻咳一声掩饰。
曹苛想着措辞,一听傅清欢的咳声,只以为她已经不耐烦,慌忙下倒生出几分急智。
“难道…你们都没听说吗?!”他迟疑着开口,一边打量着傅清欢和谢竹宣的神色,那种迟疑后渐渐惊讶惭愧的神色,在那张清瘦呆气的脸上,一贯显得诚恳,这样的招数曹苛一贯也没少用。
歉疚的脸上自责浓重,他垂下了头,“表妹,难怪圣人有言说‘非礼勿听’,我竟然听信了闲言污蔑了表妹,还让谢兄见笑。”
他的目光注视着傅清欢和谢竹宣,显得焦急难言,仿佛他们不说原谅,他就会一直歉疚下去。
傅清欢眸光渐渐冷了,曹苛一直都有几分小聪明,就算这样他还是死心不改的想给她上眼药,想让自己觉得他比谢竹宣亲近,上辈子她不就是栽在曹苛这种若有若无的亲近里?现在看她可不是瞎了眼?谢竹宣就算是根头发丝他曹苛比不上!
这倒是冤枉了曹苛,要知道上一世傅清欢性情大变后骄横无礼,谢老妇人还一直想牵红线,谢竹宣都是避她不及,怎么可能耍个心机替她出气?事实上,傅清欢重生后无形中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谢竹宣望了傅清欢一眼,示意她别插话,就从善如流的打了圆场,“曹兄,我说呢!什么嚣张跋扈的传闻我在京都呆了那么久都不曾听过。曹兄初到京城难免识人不清,这事不如就一页掀过,曹兄也别自责,想必表妹也大人不记小人过,事情就这么着。咱们还是赶紧去给老夫人请安要紧。是吧,表妹!”
“是~表哥。”傅清欢白了谢竹宣一眼,那谢竹宣摇着扇子,眼中那狐狸般的明晃晃的笑意让傅清欢忍不住轻笑应了。
傅清欢可记得前世的谢竹宣平日里也没有摇扇子这样的嗜好,他却这样摇着扇子充着潇洒公子的排场出来,虽说也格外养眼,但是谢老妇人一向对他都是按照世家公子的做派要求,要是被她知道…
傅清欢瞥了谢竹宣一眼,前脚还领了他的情,后脚就幸灾乐祸的算计他来。
坤院并不远,几人停在了圆门外。
“丹朱,你上前去打探一下,看祖母是否正在用膳,若是用膳我们就在前院等上一会儿。”傅清欢望着坤院半掩着的外门,一些婆子和婢女端着盆和帕子进进出出,像是刚刚起身。
这边刚想着,那边丹朱迎过去拦住一个小丫鬟,交谈几句就走了回来,“小姐,两位表少爷,老夫人是刚起身,但是都已经收拾妥帖,二房庶小姐和柳表小姐早已经在里面了。”
傅清欢点点头,这才和谢竹宣一起向坤院里进。
这番妥协细心的行径让谢竹宣不免又看她两眼,他这个表妹算是自小一起长大,什么性子他可是清清楚楚,怎么忽然间就转性跟变了个人似的?莫非这人经点苦就能心智成长了?
不管他怎么想,傅清欢只向前走,假装不知道。
这个时辰傅清欢本来算的刚刚好,老夫人不喜欢她,但她多少对亲情还有一丝眷恋,重生回来,她总想着是自己不懂事,现在命运在手中,老夫人的亲情她还想再挣一挣。
只是二房的两个庶女和柳欣语怎么这个时辰还在?傅清欢心里犹疑,却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宴席!
她恍然忆起,现下已是春日将近,而这春分前后正是宫中举办‘春日宴’的日子,每年的春日筵除了赏花赏景,更是各家贵女一展头角的好机会,春日宴邀请的只有各家嫡女,虽没搬上明面,但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二房庶女们和柳欣语迟迟不走,图的是什么?傅清欢立马跟明镜似的,但是这事可不是带几个人的问题,向大了说,这可是蔑视皇威。把这几个不上台面的带去旁人不定怎么嘲笑傅府,但凡傅老妇人为傅府着想一点,都不可能同意这件事。
但傅清欢心中却是微沉,她的祖母向来是个喜听好话又不甚聪明的…
心中忧思掺半,说不出什么滋味,一路走来想七想八,竟是恍恍惚惚。
还没进门,隔着帘子就听到内里的欢语,傅老妇人爽朗的笑声极富感染力,曹苛神情当下一松,踏进门去,倒是谢竹宣脚步突然一顿。
傅清欢和谢竹宣本就走得近,他这一停,傅清欢的肩膀就撞在了他抬手撩门帘的胳膊上,傅清欢吃痛望进谢竹宣似笑非笑的眸里。
“表妹,虽然你那个表哥不是个好的,但多少还有我不是?这里面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事谢表哥替你担了!”
这一番话压低声线,凑近傅清欢耳边说的,那轻浅的吐气不自觉吹到傅清欢的颊上,她只觉得半张脸都像是格外敏感似的,按捺了拂过去的冲动,听完谢竹宣的话,傅清欢心里却是骤然一松。
不管谢竹宣是不是拿跟别的姑娘说的好听话来哄她,但这份情谊傅清欢却是记下了,她想到的谢竹宣自然能想到,但是这种情况下谢竹宣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对于‘谢狐狸’的处世为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奇谭。
当下感激笑了冲谢竹宣点头,却觉得谢竹宣的目光微微一缩,像是被什么灼到了一样,但是再看时,他已经撩了帘子进去,温润的声线朗声从屋里传来。
“哟,竹宣真是赶巧了,老夫人心情好了,是不是要松口让竹宣把那小厨房里的厨娘带回去几天,也让竹宣借花献佛,给祖母献献孝道。”谢竹宣笑容自若,温润的长相透着贵气,如同世家贵公子,偏生他又摇了把折扇,生生把自己弄成坊间浪荡公子哥。
内室光线明亮,挨着的是正中央是一个矮榻,傅老夫人斜偎在上面,一身朱色锦线松鹤纹路的衣袍,腕上箍着两层厚重的金镯。她看上去年轻但是脸上深深的皱纹还是呈现出老态,略窄的颧骨和向下的唇线,威严中藏着精明的算计。
这正是傅清欢印象中祖母的模样,牢牢把握着权势,看似精于算计却只着眼在蝇头小利。
傅曹氏(傅老夫人)笑着望了谢竹宣一眼,接过林嬷嬷手中的帕子边在眼角按了按,边笑着说道,“谢小子,打小你那嘴啊,就跟抹了蜜似的,说出的话就那么甜。”傅曹氏坐直了身,随侍的柳欣语就立马从旁边手中接过枕垫放好,傅曹氏靠了上去。
她的目光在谢竹宣、曹苛和傅清欢身上一扫而过,最后慈爱的望向曹苛。
“来,苛儿,让舅母看看你。”
这一瞬间,傅清欢的身体僵直了,虽然知道祖母一直不喜,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的难堪,还是让她深吸口气才能止住心中如同被刺入一刀的疼痛。
谢竹宣复杂的目光落在傅清欢身上,又收回,快速的让人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只是衬着那边承欢膝下的柳欣语和傅清宛,明明身为嫡女却被如此对待,此刻傅清欢僵立在那儿的身影像是被人隔绝在世界之外,他似有些明白为何自家祖母总对这个表妹有额外的心疼。
他正欲开口,僵立在那的傅清欢却有了动作。
她语气平静,虽然额发遮挡着看不清脸,但唇边适宜的浅笑让谢竹宣心头发紧,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一收一缩,陌生而让他…想逃。
傅清欢福身,“孙女清欢给祖母问安。”
“起来吧!”傅曹氏这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漫不经心的移开,右手上戴着翡翠扳指的拇指细微扣了扣。
这种语气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一点也不像是祖母和孙女,甚至连一般的亲戚也不如。
谢竹宣虽然含笑,但是望向那端坐在高榻上的傅曹氏心底突然升起一种深切的厌恶,傅曹氏的势利和短视他一直是清楚的,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名正言顺的嫡亲孙女,在她面前连个表小姐也不如。
心里抽痛,但是傅清欢也算早已做好了准备,傅曹氏让她起身,她就起身,恰巧春日宴的事情她也不想让祖母有开口的机会。
当下就在沉默的空当中继续开口,“祖母,清欢身体初愈,这就先回欢院修养,待身体完全康复再来向祖母问安。”
她的声线在沉寂的房间中舒缓悦耳,一点也不像往日那个骄横暴躁的刁蛮小姐,傅曹氏眉头一拧,要不是监视欢院的人日日来禀告,她一定会当面前这个是被人偷偷掉了包。
不过这样也好,傅曹氏神色放柔,出口的语气也带上了慈和,“清欢身体初愈就来给祖母请安,也是有心了,林嬷嬷,将库里那五百年份的高参和首乌送去欢院,给清欢补身子。”
“谢祖母。”傅清欢应着,眸中之光却变得复杂难辨,她知道傅曹氏一定还有下文,却还是忍不住在期盼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