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美国成功奥秘(3)

很多人对此是误读的。美国政府对需要管理的方面，管得非常严，让人很难钻法律漏洞。中国人喜欢向警察申辩，但在美国类似情况下警察是可以选择击毙而不负法律责任的。如果交通违规的话，理论上美国警察也是可以击毙违规者的。最近一个新闻，就是在反思高速公路追逐违规者的后果。因为交通违规，警察去追，一年当中误伤的人有346个。现在他们开始反思，但至少证明美国的执法是很严格的。中国的司机碰到交通警察，骂几句、吵起来很正常，而在美国是要冒生命危险的。这就是国家强势的地方。

三大子系统的相互促进

若仅仅靠读美国教科书来研究美国，会认为美国是代议制民主，信奉自由市场，社会很强，国家很弱，但如果看美国历史和现实，美国在任何子系统里都是混合制度，都在找最佳平衡的比例，这是美国成功的诀窍。用中国人的俗话说，就是美国这两百多年历史，一直是坚定不移地走有美国特色的资本主义道路，从来不盲目模仿别人，以做得比别人更别人来显示自己的现代化。

美国国家与社会关系是强国家、强社会，社会相对强大，导致政府滥权的机会少。中国人有一个矛盾，公众对政府期待非常高，要它干这个干那个，让政府承担很多的责任，同时又不让政府有太多权力，这个逻辑是有矛盾的。如果给政府太大的负担，政府就一定拥有相应的权力，又叫马儿跑又叫马儿不吃草怎么行呢？社会自主性差，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把责任推给别人，然后还要让别人把好处都给你，这种思维是一种弱智思维。人类就没有这种事，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这一点，有宗教感的人会理解，best永远是上帝才能拥有的，人永远只能追求次好；没有宗教感的人不知道上帝和上帝的造物之间的区别，会变得比较自大，会追求best，而人追求best得到的一定是worst。

美国三大系统循环截止到目前运作比较成功，它们是正相关关系。因为国家和社会分得比较明确，社会相对强大。社会里有个“SocialCapital”，社会资本，是现在哈佛大学政治系教授罗伯特·帕特南提出来的，最早是社会学概念，后被引入到政治学中。

“社会资本”有两类，一个叫socialtrust，超越血缘关系的社会信任；另一个是citizenengagement，叫公民参与，就是个人愿意花自己的时间、金钱、精力来解决公共事务。由于美国政府边界比较明确，很多事情留给社会，社会又必须自我解决，渐渐它就有了很强的SocialCapital。而且美国是一个移民社会，宗族关系弱，血缘关系有限，所以只好信任超出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要解决社区问题，个人就必须拿出一部分的时间、金钱、精力来解决公共问题。

这些合成了美国强大的SocialCapital，为它的市场经济、民主实践提供了前提，反过来，市场经济、民主实践的成功又保障了SocialCapital的增值，三者是正相关关系。从民主政治的角度来看，citizenengagement的习惯使美国人有了社区管理的经验，当参与全国事务的时候，就比较懂，也知道妥协。不像很多第三世界国家，政客一上台就伸手拿钱，没有人怕，社会跟着就乱了套了。socialtrust对市场经济有益，因为市场经济本身就是信用经济，没有信用，只会退到以物易物，经济很难做大。罗伯特·帕特南的成名作《使民主运转起来》，中间有一个例子是研究南北意大利。南北意大利从自然条件来讲差不多，在亚平宁半岛上，同属一个人种，整个国家教育体系是一样的，教育水平差不多，但为什么经济发展天差地别。北意大利人均收入4万欧元，在欧洲是最高的，南意大利人均收入1万，是欧洲最穷的地方之一。帕特南给的解释就是SocialCapital不一样。北意大利家族血缘关系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社会组织是教堂唱诗班，有共同信仰，所以市场经济发展很好。南意大利家族主义强，亲人之间两肋插刀，可以不顾法律原则，将陌生人视作路人，所以经济很难搞起来，民主实践也不行，黑手党盛行。总之，美国强大的市民社会，导致socialcapital比较发达，有利于经济增长和搞好代议制民主。反过来，代议制民主搞得好，可以限制政府权力扩张，市场经济比较发达，社会有钱有资源可以自治，进而保证社会资本继续增值。这是美国成功的真正原因所在。

美国的未来

从美国成功的原因看美国的未来，有几个观察点。一是美国政治的极化“Polarization”值得关注。“冷战”后，美国外来的挑战小了，神经放松了，内部的争论有点无所顾忌，呈现出民主党、共和党两极分化的态势。特别是近来共和党的表现，共和党被美国有些媒体称作“sayno”派，夸张一点讲，它有一点“民进党化”。当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从权力结构来讲，现在美国政治民主党还是占绝对优势，赢得总统席位，两院都是大多数，地方议会里也是多数。尽管共和党“sayno”，民主党反而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奥巴马赢得了一场政治胜利，通过了医保法案，要改革华尔街金融体系。

现在美国有一个党叫“茶党”，模仿波士顿抗英事件，把茶叶倒进海里。这是比较激进的右翼势力搞起来的，行动很激烈，社会影响力不小。美国两党制搞了多年，虽然分为两党，但美国政治上有一个很坚强的“Mainstream”（主流），持“中道”的主流社会。一百多年来美国就是这么折磨过来的。政治的极化会不会弱化这个强大的“Mainstream”，需要观察。

第二是美国经济的内在平衡能不能保持下去，既让市场充分发挥作用，政府又起有效作用。从里根革命到2008年的金融危机，美国都是自由市场经济占上风。近三十年来保守主义的革命，导致美国太放纵自由市场，对华盛顿警惕性很高，但对华尔街警惕性不够，导致了一系列问题。金融危机是一个信号，说美国的问题是放松管制，华尔街过度贪婪，只是表象，更重要的反思是美国走的这个虚拟经济道路对不对。虚拟经济主要是指金融、资本市场。20世纪70年代后，美国逐渐发展出来一种经济学思路，就是要靠金融创新有意识地摆脱制造业，摆脱制造业周期性的危机困扰，把制造业转移到别的国家，但前提是美国能够控制这个体系，美国处在分工的顶端。当时的美国很自信，认为可以控制欧洲、日本和未来的中国，把制造业转移，制造业国家扩张时候要美元，收缩时欠债还钱更要美元。现在看一段时间内是可以的，但若在世界体系中控制力不够了，循环就难以为继了。

奥巴马在带头反思，上任不久，在“FacetheNation”节目演讲中提到，“美国GDP有一半都是金融业创造的，是不正常的，必须要改变”。怎么改变？2010年1月发布国情咨文时给了一个答案：重振制造业，重新学习东亚。但是学界也在讨论，美国想重拾制造业，现在拾得起来吗？这是一个大问题。对于美国这样一个大国，产业政策的调整肯定是有争议。

虽然有争论，但至少执政者有这样的思维。仔细阅读奥巴马当年的国情咨文，外交部分只占七分之一，很少，一半以上都是谈“job、jobandjob”，包括提出要重振中产阶级。为了重振制造业，他提了四个办法：一是改革金融体系；二是投资教育；三是产业创新，主要是新能源产业；四是要五年出口翻一番。不管怎么讲，美国提振经济的新思路有了，就是得重振制造业，加强政府作用。但现在有一个风险，美国经济的平衡一直到20世纪90年代都不错，产业创新，市场活跃，政府监管又到位，现在还能不能持续，如果看不清发展方向，它很有可能会走过头。比如说制造业根本就拾不起，把精力投入进来，那就是战略失误了。还有加强政府管制，如果管过头了，就和欧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一样了，缺乏活力，带来更严重的问题。

社会这方面主要是移民太多，太快。要把移民变成美国传统意义上的公民是要费精力的，美国原来主流社会的融化能力强，现在还有没有这种能力我们还不知道。亨廷顿写“WhoWeAre”就是探讨这个问题的，他没有把握。美国19世纪的移民都是从欧洲来的，移民的文化背景差别不大，不用怎么费劲教育。现在的移民多是来自拉美、东亚，融入改造很费劲。美国这个自组织能力极强的公民社会能不能维持下去，大熔炉理论现在能不能有效，随着移民结构的变化，是一个疑问。或许现在不是熔炉，而是一个马赛克，这取决于移民的同化过程。

非西方国家的群体性崛起对美国的挑战美国未来如何，还要看能否应对好接下来的外部挑战。美国的发展进程包括和自然作斗争，处理好内部的社会矛盾，以及应对国际上的挑战。和自然作斗争相对容易，因为自然资源相对丰富。内部社会矛盾的协调，截止到目前还不错，尽管社会运动不断，老出事。外部挑战截止到现在也都战而胜之，从第一次登上世界舞台打败西班牙帝国，到战胜德国、日本、苏联，都成功了。但这一次的外部挑战和之前不同。这次是非西方为主的市场经济体的国家的群体性崛起，大概是二十个国家，包括BRICS金砖四国、VISTA展望五国、Next-11新钻十一国，二十个左右。这些国家二十年前在内部搞计划，对外经济关系是孤立的，然后开始改革，搞市场化和对外开放，结果是经济效率提高，在世界经济中占比提高，国家地位提升，要挑战美国的霸主地位。

这二十多个国家人口多，占到世界的55%？65%。中国毫无疑问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国家。这些国家大部分都是东方国家，或者西方国家里面比较边缘化的国家。坦率地讲，这是对美国一个崭新的挑战，它能否应对得了，现在说不清，美国自己也没有把握。来自一个国家的外部挑战，美国可以应对得不错，但现在有这么多国家，规模那么大，如何应对？美国的代议制民主声音相对多元，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对手还好办，如果有两个就有点慌了，三个就晕了，四个可能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恰恰这一次，不仅中国在崛起，还包括印度、巴西、越南，这帮兄弟都在崛起，发展速度快，未来潜力大，这对整个西方都是崭新的挑战。

WASP文化：清教影响美国

中国人的美国观是由其中国观决定的，一个中国人对自己的国家的态度会决定其对美国的兴趣点。但是，不管美国人的美国观如何，有一点必须是一致的，那就是对美国的认识必须基于美国的事实而非想象。然而，认识事实中的美国又是非常困难的。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是美国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从令人钦佩的角度上说，当今美国几乎无所不能，它是世界上最大、最强、最为先进的经济科技实体，拥有世界上最为发达的教育体系，存在着世界上令人瞩目的宪政代议制体系，当然还部署着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全球性军事力量；从同样令人瞩目但时常让人诟病的方面说，当今的美国又是世界上犯罪发案率极高、枪支最为泛滥，在发达国家中贫富最为悬殊、吸毒人数最多、毒品市场最大的国家。而世人对美国的解说过于丰富了，一百个美国作家会向世人展示一百个美国。

从1776年美国宣布独立时在经济上的微不足道，到1898年美国首次赶超英德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而后至今保持世界经济首强的席位--对于大多数生活在或曾经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类而言，美国就是一个成功的故事，一个经典的传奇，成功的美国必有其成功之道。当然，要了解什么是美国，首先要了解其精神内涵，而非物质外壳，这才是一个国家成长、发展的内在动力。

WASP文化：美国成功之道

大致说起来，美国历史上的成功可以归结为三个原因：①运气；②WASP文化，即白人盎格鲁-撒克逊新教文化；③实用主义、实干精神和意识创新。严格来说，第一个和第三个原因都与第二个原因即WASP文化密切相关。

所谓运气，即机会，美国人一经发现，便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独立战争后，美国当时的领土仅限于加拿大以南、密西西比河以东、佛罗里达以北的大西洋沿岸地区。由于法国占据了路易斯安那，西班牙占据了佛罗里达，美国独立后向西和向南扩展的道路被堵死。然而，欧洲大陆拿破仑发动的战争给美国领土的扩张提供了天赐良机，并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1803年，美国用1500万美元购得法属路易斯安那。1818年，取得英属俄勒冈。1819年，从西班牙手中购得佛罗里达。1836年，在美国的支持下，得克萨斯宣布成立“孤星共和国”，并申请加入美国，在1845年正式成为美国的一个州。1846年，美国发动了对墨西哥的战争，迫使其割让了加利福尼亚、亚利桑那和新墨西哥。1853年，美国强购新墨西哥以南的一块墨西哥领土。1864年，美国以战争相威胁，从英国手中夺得了北纬49度以南的俄勒冈地区。1867年，美国从沙俄手中购得阿拉斯加和阿留申群岛。1898年，美国吞并了夏威夷群岛。

在一百多年期间，美国只用了五千多万美元，外加几次战争，就顺利地从大西洋西岸扩展到了太平洋东岸，其领土面积由最初的80万平方公里，猛增到937万平方公里。在此过程中，美国付出的代价微不足道，却就此为一个超级大国的诞生，扫清了诸多重大地理战略隐患，为美国一统西半球奠定了坚实基础。

有关第三点原因，即美国的实用主义、实干精神和创新意识，这又来源于WASP文化。但是，在美国WASP文化又占据特别突出的地位，这又使得美国的WASP文化有别于西欧和北欧其他文化。

美国学者爱德华·C.斯图尔特认为：“美国文化通常指由白人男性中产阶级（但不仅限于此）构成的美国主流社会的思维和行为模式”即一般所说的WASP文化（WhiteAnglo-SaxonProtestantCulture），白人盎格鲁-撒克逊新教文化。这是使美国“合众为一”的基本文化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