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乡的月
埃里奥斯法权国，菲奥多罗维奇领。这块贫瘠的土地处于埃里奥斯的边境地区，远离全国的经济中心泰勒斯城。然而，在埃里奥斯的南部三领之中，菲奥多罗维奇领却毫无疑问是最富裕的一个。其中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片土地埋藏有什么稀缺资源，或位于交通要冲。这个地方能在荒芜的埃里奥斯南部地区脱颖而出的原因只有一个：菲奥多罗维奇家族的统治。
差不多一千年前，当传奇法师伊曼纽尔·菲奥多罗维奇选择在“持续性云潮区”里筑城的时候，人们都以为他是疯子。长久以来，埃里奥斯南部的人民都深受“云潮”的困扰。位于大地之下的无尽云海时不时会从地面下喷薄而出，形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漫漫白雾。甚至有些地区的“云潮”终年不退，是为“持续性云潮区”。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建造城池呢？
人们嘲笑他的愚蠢，但伊曼纽尔·菲奥多罗维奇不为所动。他在伊曼纽尔城地下建设的法阵震惊了世人。云潮的力量被法阵压制住了，原本的“持续性云潮区”变成了永远不会发生“云潮”的乐土。饱受云潮侵扰的人们从各地的乡村，乃至于国境线之外前往这座城市安居乐业。伊曼纽尔·菲奥多罗维奇的大名也传遍了整个云上世界。
数百年的时光，弹指而过。伊曼纽尔城已经成为埃里奥斯南部最大最重要的一座城市。人们感谢伊曼纽尔的贡献，也服从他的子孙对这片土地的统治。
即使伟大的埃里奥斯本人的家族已经隐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菲奥多罗维奇家族的传承依旧屹立不倒。伊曼纽尔为自己的家族制定了一套严格而开明的继承策略。菲奥多罗维奇家族的家训之严苛，连那些赫赫有名的帝国大家族也为之瞠目结舌。当人们以为菲奥多罗维奇家族要走向衰弱时，家族中总会涌现新的杰出法师实现家族的重新振兴。人们也只能感叹……或许，菲奥多罗维奇家族是被神眷顾着的吧。
伊曼纽尔·菲奥多罗维奇并不是第一个试图统治这里的法师。早在他之前，许多强大的法师就在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以南的龙眠山脉——建造了属于自己的法师塔或城堡。据说，这片云潮频发的土地是整个大陆的“特异点”之一，谁能发现这里的秘密，就能施展正常情况下绝对施展不出的强大法术。但慕名而来的强大法师们似乎没人发现属于这片土地的秘密。时过境迁，法师们逐渐放弃了对这里的探索，这片土地上的高塔和城堡也尽皆荒弃。
伊曼纽尔·菲奥多罗维奇严禁子孙后代钻研这片土地的奥秘。他声称，对他来说，这片土地已经没有秘密了。菲奥多罗维奇家族历代都遵循他的教诲行事。
“法术的奥秘无可捉摸，剑河上的明月却世代永存。”这是每一个伊曼纽尔人都了熟于胸的格言。确实，每一个试图从这片土地中探索法术奥妙的人都不知所踪了，但属于这个地方的美景却永远被来自全世界的游客津津乐道。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月亮倒映在剑河里。这番美景成为诗人们永恒不变的创作题材。剑河是埃里奥斯最重要的一条河流，贯穿南部三领，然后向北，到首都泰勒斯城汇入云海。
……
莱维·菲奥多罗维奇恢复了意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睡过那么香甜了。
我在哪儿？这是他的脑子里出现的一个问题。然后，以这第一个问题为契机，数不清的记忆碎片迅速掠过莱维的脑海。
是了。我正在和爱丽丝一起在家乡的废弃城堡执行任务。我杀死了大卫·提姆。然后，城堡忽然……
“……！”
莱维清晰的记得，自己被一阵光芒吞没了。难道城堡忽然爆炸了，自己在爆炸中受了重伤？
“不对。”
自己的身体感受不到任何不适。四肢丝毫无损。这种程度的损伤，应该不至于让自己完全失去意识。
那么，有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治愈了自己的伤痛？那也说不通。以自己的意志水平，令自己昏迷的伤势一定非常严重。只有神术力量在才能在短时间治愈如此严重的伤痛。作为一名强大的死灵师，莱维对象征着光明和生命的治愈神术力量非常敏感。如果有人用那种能量治愈了自己的身体，自己应该在治疗过程中就会有所觉察才对。
那么，真相就是自己的肉体并没有受伤，城堡也没有爆炸。自己最后的感受到的白光和声浪，仅仅作用于自己的感官——
“……！”
意识到“幻术”的可能性，莱维心中一惊。如果城堡最后爆发的力量是精神层面的冲击的话……自己的意识，还在正常运转吗……
虽然心中焦虑，但莱维·菲奥多罗维奇没有急于睁开眼睛。如果自己的意识不正常，过早的大量摄入外在信息反而会产生不便。他的大脑飞快的运行着，验证着自己当前的精神状态。
首先试着逐个活动自己的指头。正常。
第二，是基本的四则运算。正常。莱维松了一口气：他开始试着进行稍微复杂一些运算。正常。
第三，记忆。莱维试着回忆自己所掌握的各种知识，从大文豪们的散文，到个别法术的施展方法。正常。
“……”
初步的验证，大概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自己的意识能控制身体，逻辑和记忆也在正常运行。更多的东西，只有当自己睁开眼睛之后，才会知道。
轻轻的摸了摸自己躺着的地方。十分舒适。毫无疑问自己躺在床上。这个事实并不能令莱维感到安心。他宁可睡在城堡冰冷的地板上：那说明他还留在原地。
然后，莱维睁开了双眼。
“……！”
那是，让自己无比熟悉的天花板。
自己身处的地方……是自己作为菲奥多罗维奇家族的继承人，在伊曼纽尔城主府中的卧室。
在那一瞬间，莱维感到安心。或许自己昏了过去，然后被人送回了这个地方……自己的家里。这样的话，一切都还好……
……不对！
不到一秒钟，莱维就发现了情况的异常。
这个卧室是为年轻一代准备的。父亲去世后我的卧室已经是城主卧房了——就算是把我转移回家，也不会是在这里！
意识到不协调之处，莱维从床上一跃而起。
“……？！”
怎么会……为什么……
莱维意识到了可怕的问题。自己的身体，确实没有受伤。但是，这具身体有什么东西和平时不一样……
他看着自己的手。修长的手指毫无异常。但莱维本能行将目光投向房间一角的镜子。然后，他明白了，自己不协调感的来源。
镜子里映出的人毫无疑问还是自己，莱维·菲奥多罗维奇。但……镜中的影像，并不是那个十九岁的自己。
首先，镜中自己的个头，比十九岁的自己明显要矮了不少。就连自己的相貌，也显得有些稚嫩。
“十五岁……最多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