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好戏
卢仪被婢女们七手八脚抬回了后堂，过了好半天才醒转过来。她看着我，又看了看高如玉，想哭却没有哭出声来。我该怎么跟她解释？此时任何的解释从我口中说出来，只怕都会让她认为我其实别有用心，甚至会失去这个朋友。
“卢小姐，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善解人意的高如玉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寡嫂这些日子相看了不少人家，只有这位卢公子最为热心。逍遥王曾经提醒过我们，说这位卢公子……人品有些瑕疵，似乎和卢小姐有所牵扯，我们以为只是传言，所以想看看是真是假。卢小姐是心地善良之人，想必也是受了此人的蒙骗。这个沈维，果然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们绝对不会外传的。眼下还多亏了卢小姐，否则寡嫂真是所托非人了。”
这么一番得体的话让卢仪的心放宽，我也微微松了口气。
最初我只以为沈维为了钱财见异思迁，见到郡主后，我对沈维的人品更加不耻：原以为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没想到她已经三十五岁，这年龄只怕与沈维的母亲不相上下。虽说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但作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公子，怎么可能会恋上她呢？难道他缺少母爱吗？
李宣微微叹了口气：那位郡主的身份并不是伪造的，是位货真价实的郡主。她一直住在洛阳，不久前皇上将她请到了长安城，目的就是为了觅得一位中意的夫婿再嫁，并将这件事情让李宣全权负责。她坐拥百万家财，仅洛阳城内就有三座庄院。李宣就借着这个机会设计了眼前的一切。她的身份和财富，可比卢仪不知高出多少，怪不得见钱眼开的沈维如此费尽心机！
我吃惊地瞪着李宣，他为了我们打的赌，到底费了多大的力气？他看了我一眼，幽幽道：“你可别自作多情地以为我是为了帮你，其实我只是想帮一帮自己的堂姐，其次也是皇兄的命令。我堂姐一向仗义，听说了卢小姐的事情后，立马决定要帮上一把。”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你不怕自己输了吗？”我皱了皱眉头，这位逍遥王做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真不知道接下来他还会出什么牌？
李宣斜了我一眼，淡淡道：“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什么不好吗？至于接下来，时间到了，你自然会明白的。”
我拼命地想要从李宣的口中打听出点儿什么来，可他却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与他的冷漠相比，高如玉热情了许多，她眨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崔小姐，你还是不要再问了。王爷说出的话，是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更改的。崔小姐的事情能让他如此放在心上，已经是天大的例外了。”
她似乎话里有话，我不解地望着她，这个冰雪聪明的女人到底和李宣是什么关系？她不是皇上选定的美人吗？不等我说出口，她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难道还看不出来，王爷一直都对你另眼相看吗？若我不是成了皇上的人，心里肯定嫉妒死你了！”
“另眼相看？哼……他对我的确是另眼相看，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出这么大的丑？”我愤愤不平道，同时心里也闪过一丝不安，这个扑克脸似乎特别爱捉弄我！像高如玉肯定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要不是看出了什么，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高如玉笑了起来：“你真看不出来？哈哈……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你会明白的。崔小姐，你真的好福气。”
福气？我白了她两眼，做了个要晕过去的动作。这次高如玉笑得腰都弯了，她用手指着我，随后摇了摇头。
卢仪是真的受了伤害，整整一个月没有出门，我派冬梅数次去探望她，可她避而不见，就连卢大人想见她一面也是难上加难。这才是失恋女子正常的反应吧？一想起此时的卢仪可能因为伤心过度而骨瘦如柴，我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愤恨！不过沈维的日子一定也不好过，李郡主再嫁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长安城，和沈维竞争的人也越来越多！再加上高如玉在边上出谋划策，前去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快将门槛踏平。沈维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出局，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亲近郡主的机会。
“你说……那位郡主会不会见色起意，真的对沈维下手吧？毕竟他也算是个小白脸，摆在家里当花瓶也养眼。”我愁眉苦脸地对着巧儿道，这是我最怕看见的事情，放虎归山，让沈维白捡一个大便宜，还成了皇亲国戚。虽说姐弟恋惊世骇俗，可如果双方都能接受，他们怎么在意别人的目光？
巧儿无奈地瞪大了眼睛：“小姐，这样的事情巧儿怎么知道呢？小王爷怎么说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会让郡主嫁给那样的人呢？”
恋爱中的女人有几个聪明的？眼下京城几乎都要传遍了，说郡主倾心于沈维，早晚都会是沈家的人。不仅如此，似乎为了印证这些传言，沈维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郡主临时的府邸。这话传出来之后，据说沈维已经被人揍了好几次，大概是那些曾经收到过他写的情书的小姐派的人吧？若换作是我，前一刻还海誓山盟，下一刻却转拜在别的女人的石榴裙下，肯定撕了他都不解气。
这……我是赢了还是输了？直到高如玉派侍婢请我过去，声称要我看一场好戏，我才明白事情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
同样的地方，大厅里共有三个人，一位是三十岁出头的男子，看他的衣着应该是位武将，据高如玉说他是镇北侯杨文昭，为平定突厥叛乱立下赫赫战功。妻子五年前过世，杨文昭一直独居，是奉皇上之命晋见郡主，没想到他对郡主一见钟情。但郡主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另一个就是光鲜照人的沈维，他时不时用不屑地眼神望着那名男子，偶尔又会停下来修理自己的指甲。坐在最上首的是李宣，他安静地坐着，仔细地审视着这两个人。
郡主含笑打量了两个人，叹息道：“我已经在长安城待了两个多月，是该到了回洛阳的时候了。”
“郡主不在长安城多留些日子吗？”杨文昭的脸上带着几分失落。
沈维轻轻拂了下额头上垂下来的头发，冷笑道：“镇北侯在战场上所向无敌，可情场上就要失意了。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陪着郡主经常来长安城住些日子，只要郡主同意，你还能到我们府上作客。”
沈维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男主人！得意到目中无人！我火冒三丈，他除了长着一张好看的脸之外，有什么值得人多看的？杨文昭修养极好，他略点一点头，叹道：“洛阳、长安相距并不远，郡主应该在长安城长住，如此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那还等什么？我这去命小燕收拾东西，陪郡主回洛阳。镇北侯，对不住，您请回吧？”沈维一脸兴奋地对着郡主道。
李宣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倒是郡主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杨将军、沈公子，既然我已经决定回洛阳，那就定好了夫婿的人选。今天当着二位的面，容我把话说清楚。其实我……”
“郡主，还得给别人留点儿面子。镇北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逍遥王最好的朋友，您总不能让他下不了台。他还要领兵打仗呢，要是让人知道他在郡主这里折了跟头，让他手下的那些人怎么看他？您是不是？杨将军，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你还是另觅他人吧？大不了让皇上替您指婚也好。”沈维小人得志道。
郡主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留点儿面子。这些日子多亏了沈维在，本郡主的日子才不至于太过无聊。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好……好……好好休……休息？郡主，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维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
郡主笑眯眯道：“难道我说这话还不够明白吗？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杨将军比较适合本郡主。像你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应该找到更合适的伴侣。”
不出我所料，郡主这句话说出口，沈维几乎是嚎啕大哭了起来：“郡主，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是说过，会公平地选择吗？我两个多月来过关斩将，击败了那么多的人，怎么能在最后关头被刷掉呢？我对您是真心的……”
“你不是也说，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吗？机会是公平的，选择权在我手里，这好像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了？”郡主平静道。
沈维显然已经吓懵了，他满脸委屈地望着郡主，突然又扑通一声跪在杨文昭的面前。坐在一旁的镇北侯显然还没见识过这样的场景，唬得忙站起来。沈维连声哀求道：“杨将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计较，这一次你就当下好人，退出吧？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我都可以帮你当红娘的？求你成全我对郡主的一片心意……”
“有什么起来再说……”杨文昭无奈地退后了几步。
郡主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她连声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好歹也算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做出如此令人不耻的行为。来人哪，把他给我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