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灭门惨案
嫣红看上去很平静，但始终处于混沌的状态，连袁民都认不出来。
欣语这下是真的着急了，她连忙向程浩凡求助。
闻讯赶来的成浩凡和他们一起带着嫣红去医院做检查。
嫣红的身体并无其他异常，医生说从临床表征来看，甚至不像是因为惊吓过度而导致的精神暂时性失常，病因十分蹊跷。
不过可以让他们暂时放心的是，她目前并没有什么危险。
最后医生惟有开一些调节情绪和帮助恢复记忆的药物来进行辅助性治疗，这段时间主要是静养观察，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再来就医。
从始至终，袁民一言不发，这个打击对他来说的确很大。
在这件事情上，欣语觉得对不起表哥、表嫂。她懊悔自己太大意，竟然把毫不知情的他们给卷了进来。
尽管寓所里这一段时间来一直被恐惧的阴影所笼罩，但她做梦也没想到真会有事情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她原本以为表哥、表嫂无非就是临时住住，用不了几天大家就会一起离开上海回湘西，那个时候无论是什么事情都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把嫣红送回到寓所，欣语也给夏骏打了电话。
在等夏骏过来的时间里，欣语把对杨显的调查和有关那个打火机的事情告诉了程浩凡。为了不让袁民更加担心，她特意回避了他。
“我觉得事情越来越超出了我的想象，在我的周围似乎隐藏着一个重大秘密，这个秘密甚至已经威胁到了我和表哥、表嫂的安全！”欣语忧心忡忡地说。
“你说的没错，事情看来确实不简单。”程浩凡沉默半晌，喃喃地说。
他告诉欣语，刚刚从他那边渠道过来的消息，也证明了杨显确实就是土司的后人。
“夏骏有没有跟你说，过两天我会和你们一起去湘西。”程浩凡说。
“真的？他怎么没跟我说，这太好了！”
这对她来说确实是好消息，在很多事情上她对程浩凡还是有依赖的，有他一同去，不仅是多了个伴，还更多了份安全感。
“对了，你为什么会陪我们去湘西呀？”欣语问。
她不太明白，这次按夏骏的说法，主要是给爷爷建个衣冠冢，还他一个魂归故里的心愿，同时顺便寻找六十年前那次祁岭赶尸的秘密。
这跟程浩凡有什么关系呢？
“是你爷爷在生前付给了我很高的律师费，委托我与夏骏同往。”
“就为了立衣冠冢？”
“我想不是为了这个吧？”
“那为了什么？”
“……现在说不清楚，到了那边我们就知道了。”
“说不清楚？夏骏说是为了立衣冠冢和六十年前的秘密，难道还有其他什么目的？”
“没有了，我去主要是为了后者吧。只所以说说不清楚，是因为你爷爷没有完全交代，只是告诉我们怎么去做，到时候一切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哦？连夏骏也不知道吗？”
“我想是的。”
袁民坐在沙发上失魂落魄地搂着嫣红，他一夜之间显得老了许多，憔悴的脸上布满了愁云。
他看见欣语走过来，颤声问道：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看着表哥痛苦的眼神，欣语不想再瞒他，于是一五一十地把最近一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是我对不起嫂子，我不该这种时候让你们来。我原本以为就住几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没想到……。”
袁民埋下头去，欣语看不见他的表情。
良久，他摆了摆手说：
“这不怪你。明天我先带你嫂子回去了。”
“这不行呀。你最好是让嫂子静养观察两天，然后再跟我们一起回去。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有照应呀。”
袁民摇摇头。
欣语知道他的脾气很倔，一旦想好的事情九头牛也很难拉回来。但是嫣红的病情还没有稳定，这么一走谁也不能保证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她心急如焚。
夏骏一进屋，盯着嫣红看了半分钟，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欣语看见他的表情，忐忑不安地问。
“这怎么可能？二十一世纪的上海，除了我还有人会这个吗？”夏骏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地思忖着。
“到底怎么了？”欣语有些急了，袁民的心也高高地悬了起来。
“她中了苗蛊。”夏骏终于幽幽地说出了答案。
“苗蛊？”
在场的其他三个人全都惊呆了！
这种一直停留在传说中的东西，怎么会真的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呢？
“难怪在医院查不出任何问题。”程浩凡说。
“你们都是湘西苗家的后代，对苗蛊应该不陌生吧？”夏骏看了看袁民和欣语说。
“那你能解吗？你能看懂应该会解对吗？求求你救我老婆！”
袁民放开嫣红，噗通地跪倒在夏骏面前。
夏骏连忙把他扶起来。
“我可以解，但是没有配制解药的草药，师父已经离开湘西几十年了，有些草药身边早就没有了。”夏骏摇摇头说。
“那怎么办？”欣语一听也急了。
“这个蛊七天之内必须要解，不然时间长了会对中枢神经系统有严重损伤，到那个时候人就永远恢复不了正常了。”夏骏轻皱眉头。
“啊？那可怎么办？”袁民瘫坐在沙发上抽泣起来。
夏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你不要担心，后天我们启程去湘西，在那里就可以采到需要的草药，到那候我会把你老婆给治好的。”
“那，时间还来得及？”袁民一听还有救，收住哭声问道。
“应该来得及。”夏骏显得把握十足。
他的话立刻给了袁民定心丸，他又扑通地跪倒在地，哽咽着说：
“大哥你要是能救我老婆，你叫我去死都行呀！”
他跪下来的时候，夏骏忙着去拦，眼镜差点掉到地上。
“没这么严重，你先宽心吧。”夏骏咧了咧嘴说。
袁民把嫣红搀进了房间休息。
夏骏照例要到楼上去上香，欣语和程浩凡也都陪他上来。
“你的胳膊好点了吗？”
她见他左手依旧用不上力。
“老毛病了，没见好。”他说。
“你说，是谁给我嫂子施的蛊？”她问。
“我们所知道的人当中，会施蛊的人除了我，也许还有一个。”他不假思索地说。
“嗯，我也想到了。”一直在一旁不吭声的程浩凡插话。
“杨显？”欣语不用猜，都知道他们指的是谁。
“是。”夏骏环顾四周，若有所思地说，“他昨晚进来这里了吗？这里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呢？”
“我们单凭杨显是苗人之后就猜想他可能会施蛊，是不是有些牵强？”程浩凡提出异议。
“是。蛊在大多数苗人的眼里也是旁门左道，所以绝大多数的苗人根本就不会，就像袁民和小语他们。所以，我们也只是猜测。”夏骏说。
“到底是谁，只要等嫣红清醒过来我们就知道了，昨天晚上她一定是看到了这个人的。施蛊无非就是为了封她的口。”程浩凡说。
“对了，你不是说施蛊的人身上都会有‘蛊霉’吗？道行深的人可以闻得出来的。”欣语想起夏骏跟她讲过的爷爷和赵炎的故事，于是问他，“杨显会施蛊，那你以前接触他这么久应该有所感觉吧？”
“时代不同了，现在人的生活习惯跟以前不同，更加勤洗勤换。加上洗涤用品这么多，除臭、消毒、留香各种功效皆有，就算是天天培蛊，也不会有什么‘蛊霉’的味道残留下来的。”夏骏说。
“原来如此。”欣语失望地点了点头。
“看来最近的事情我光凭想象和等待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从奇怪的梦、带水的雨衣、寓所的声音，到药品调包、杨显翻脸，再到嫂子中蛊，这些都不可能是独立的现象，这背后一定是藏着一个很大的阴谋！”欣语觉得有些寒意从脚底升起。
“你要别太着急，我有种感觉，湘西之行会让所有的谜团都浮出水面的。”程浩凡若有所思地说。
欣语叹了口气。
“我本来以为去湘西可以暂时逃避这些事情，现在才明白，其实是真正面对这些事情的开始。”她万般无奈地说。
第二天清晨。
欣语疲乏不堪地从床上爬起来，没有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拉开窗帘，而是先开门去看表哥和表嫂那边的情况。
开门之前她注意到，她临睡前绑在门锁插销上的发丝完好无损。
表哥的门敲了半分钟没有开，里面也没有动静，她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正准备用力撞门的时候，门突然开了条缝，露出半张灰白色的脸和一只血红的眼睛！她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门开大些许，原来是袁民！
“天呀，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欣语的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表哥脸色苍白，满眼的血丝，萎靡不堪：
“昨晚你嫂子一个人又哭又笑地闹腾了一个晚上，我快崩溃了。”
“现在呢？”
“刚刚睡着。”
欣语见是这情况，让袁民抓紧时间去休息。
她今天要出去一趟。明天就是起程前回湘西老家的日子，她要在动身之前，做好必要的准备。
他们几个人先前都做了分工。
一些必需的药品包括欣语治病的药、野外的生活用具都由程浩凡负责去采购，夏骏主要任务是准备充足的压缩食品和制定详细的行程路线，欣语则是替袁民夫妇的出行做必要准备。
欣语自己还有一个打算。
她想利用最后一点时间，到上海图书馆去查一点资料。
嫣红惨遭蛊毒，让她彻底放弃了侥幸的心理，她的直觉告诉她危险已经很近很近。
那个原先只是潜伏在她意识里的、模模糊糊的对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黑暗潜伏者确实就在她附近的某一处，并且为了某种尚不可知的目的随时可以致人于死地！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决定，为了表哥、表嫂和她自己这一路上的安全，她必须学会自己独立思考，完全依赖别人已经让她越来越找不到安全感。
为了掌握主动，她需要亲自了解一些最直接的资料。她希望能从当年有关的文献记载中寻找到祁岭战场包括土司耿玉山的一点线索。
上海图书馆分上下五层，有关地方志的文献资料在一层。
经过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查阅，她终于找到了她想看的东西！
在一本《湘西阿裕县地方志》里她发现了一段关于那场战争的描述：
“日军欲解宜昌之围，攻击长沙的第3师团21联队数千日军奉命回援，强行穿越湘北鄂南国军防线时，于必经之阿裕县祁岭一带遭遇20军103师独立团耿彪一部阻击。大战极其惨烈，耿部千余将士，英勇抗敌。终因敌众我寡，官兵浴血阻敌至第三日午后，全军覆没。”
后面还有一段记载也引起了欣语的注意：
“此役之后，有各种传闻，数日后战场清理时发现，独立团团长耿彪尸身未得踪迹，战场仅留其一断臂，因此不利耿之推测甚多。据传尚有一箱缉私缴获之金条同时神秘失踪……”
耿彪的尸体没有找到？
只有一条断臂？
同时神秘失踪的还有一箱金条？
这些事件跟爷爷会不会有联系呢？
欣语设想了三种可能。
第一种是可能是耿彪当时没死，只是负伤掉了支胳膊，携金条脱逃，所以爷爷根本就没有找到他。
第二种可能是耿彪死了，爷爷赶到的时候同时发现了尸体和金条……。
不过她认为第二种可能性很小。如果耿彪知道自己必然战死，他怎么可能会不事先将金条妥善处理，要知道战败后第一个打扫战场的可是日本人！
最后一种可能就是爷爷只发现了耿彪的尸体而没有金条。
但如果是这样，那爷爷为什么不把尸体“赶”回去呢？
她只所以不认为耿彪的尸体落入日本人手里，是因为当时的战场环境下，日本人连自己同伴的尸体都没有时间处理，不大可能会去浪费时间去寻找和搬运一个敌人的尸体。
何况耿彪也只不过是一个团长。
这些推测最终都同时指向一个疑问，那就是土司为何要追杀爷爷？
单凭没有能够将尸体“赶”回家吗？
这似乎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欣语再次看到了那句“不利耿之推测甚多”，她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是爷爷当年在祁岭战场上发现了耿彪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老土司为了想杀人灭口吗？”
在另一本《湘西大土司族考》中，欣语看到了一条令人震惊的记录：
“阿裕县大土司耿玉山民国30年12月23日为恶徒灭族，连土司在内一家43口命丧黄泉。”
“天呀！原来耿家尽遭此不幸！”欣语惊愕。
“民国30年12月？这不正是在祁岭战斗后爷爷逃亡的那段时间吗？难到杀死耿家四十三条人命的人会是……？”
欣语的脑海里浮现出杨显仇恨的眼神，她不敢往下想。
吃过晚饭，表哥一言不发地收拾着行李，在整理嫣红那些新买的衣服时，欣语看见他在偷偷抹泪。
她心里也很难过，一边搂着仍是神智不清的嫣红，一边柔声安慰他。
明天，她们一行五人就要踏上前往湘西的旅途，按爷爷的生前的愿望，他们要首先到位于阿裕县古康镇的柯盐寨，那是爷爷的老家。
夏骏就是要在那里为他立个衣冠冢。
另外，柯盐寨的山区里有丰富的草药，夏骏将在那里为嫣红配制解药。
柯盐寨欣语没有去过，她从小出生在湖口老寨，她的奶奶和父母都葬在那里。
虽然夏骏说过，爷爷之所以不和奶奶，还有他自己的儿子儿媳葬在一起，是因为她真正的老家是柯盐寨，湖口只是当年她奶奶流落的栖身之所。
但是那里毕竟葬着她最亲的人，所以欣语这次回湘西要去湖口老寨看看自己阔别了十年的家。
夏骏早就已经答应了他，程浩凡也十分爽快，愿意陪着他们一同前往。
袁民没有选择。
他断断续续从父母的嘴里听到了他们对何九陵的不满，虽然他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如果不是嫣红需要夏骏的解药，他是不愿意随同去给何九陵立什么衣冠冢的。
柯盐和湖口这两个寨子都地处崇山峻岭的深处，谷深林密，人烟稀少，瘴气淤积，这一路上可能会遇到许多无法意料的事情，所以他们丝毫不敢大意，都做了充分的准备。
袁民收拾好行李，就带着嫣红进房间休息去了。
欣语的行李也准备得差不多。
她打开电脑，想跟废材道个别。
废材不在线，也没有他的留言。她等了一会儿，悻悻地关掉电脑，吃了药，再扯一根长长的头发丝轻轻地系在门闩的插销上。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心里想着明天的行程，逐渐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