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驭尸复仇
何九陵这一声突如其来，犹如悍雷乍起，众人无不一惊。
“本宫知你含冤深重，急于报仇，但你若不遵从本宫指引，恐难最终遂你所愿！”
何九陵继续大声说。
宋勋南见他指着自己头顶，忍不住抬头去寻摸，却除了感觉自己从头顶百会穴顺着脊梁一直到尾椎，有一股阴寒之气来回穿梭外，什么也没看见。
“你如今尚界于阴阳之间，既不能借阴功索人魂魄，也不能举阳力夺人性命。你骑附于他的肩脊之上，除了你的阴寒之体让他浑身发抖外，又能拿他如何？操之过急，溃散了这口真气，岂不是更加可惜？”
何九陵这一番话顿时令大堂里产生了一阵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唰唰地集中在了宋勋南的身上！
因为他们早就已经看见宋勋南正如同得了“摆子病”一般浑身发抖，两片嘴唇黑紫吓人，头上豆大的冷汗飞流直下，几乎就要从龙椅上跌落下来！
“请这位帮主借一步说话。”何九陵向宋勋南招了招手。
宋勋南此时完全没了昔日的霸气，像是突然没了主心骨的木偶，任凭何九陵摆布。
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脚步踉跄地走到他面前。
大堂里唏嘘一片，随即又安静下来。
何九陵把菩提木剑摆到灵桌之上，将他拉到一旁，在他耳边轻语。
宋勋南先是诧异地摇头摆手，而后何九陵又再说了些什么，他猛然间捂住头顶心露出了愕然惊慌的表情，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着。
众帮主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他这般模样，心里都禁不住暗自称快！
何九陵突然口中念念有词，双手舞动着在宋勋南的头顶上方拉了一下，随后又轻轻往棺木中一推。
大家这回全看懂了。
他这动作是将骑在宋勋南肩膀上的“萧雨秦”拉下来，然后“推”进了棺木中。
这大概就是他刚才所说的“借尸还魂”。
何九陵再次拿起灵台上的菩提木剑，指向棺木中的尸身，聚起丹田之气暴喝道：
“呔！萧雨秦！你已还魂附体，重回阳世，有仇报仇，有冤伸冤吧！”
一言甫毕，但听得棺木中一阵响动，那尸体手脚关节之处竟然动将起来！离棺木最近的宋勋南吓得惊叫一声，大堂中的各位纵然有杀人如麻的，也绝没见过这死了六七日之人竟然还能“复活”的！
这一刹那无一例外，所有的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一情景，莫说是这些毫无思想准备的帮主们，就算是赵炎和钟树奎也感到十分的恐怖！
还没待众人缓过神来，棺柩中的动静却越来越大，伴随着何九陵一声犹如鬼泣狼嚎般悲恸的长啸，那尸身猛然间呼的一下子从棺木中坐了起来！
宋勋南两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上！
那尸体坐起来的一瞬间，浑身的皮肤就像是被抽干一般，刚才还色泽红润的脸顷刻之间成了变成一张干瘪的人皮紧紧绷在头骨上，眼窝深陷了下去，两排牙齿呲咧着，舌头又像死时那般伸了出来！
这狰狞恐怖的一幕伴随突如其来的长啸，若是胆小一点的真要被吓破肝胆。
所以可想而知，原本就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宋勋南又如何经受得住？
何九陵遂将菩提木剑指住他，厉声道：“事到如今，不赶快向萧雨秦认罪求饶，你还要待到何时？”
精神防线已经彻底崩溃的宋勋南哪里还能顾得什么？
他伏倒在地头磕得咚咚响，颤声道：
“萧姑娘饶命，萧姑娘饶命。”
“本宫欲化解你和萧姑娘之间的恩怨。今天之果必有来因，且告诉我你是如何害的她？”何九陵不想给他留有任何余地，一字一顿地追问道。
“是我一时糊涂，玷污了萧姑娘，害怕杜月笙和青帮知道就杀了她灭口！是我该死，是我该死，大师救我一命！”
宋勋南的话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落在众人之中，虽说先前大家都有思想准备，但毕竟还没有直接的证据，现如今听他亲口承认，还是令所有的人感到无比震惊！
众人从害怕中缓过神来，立刻就有叫骂的、谴责的、叹息的，大堂中一片乱哄哄的声音。
何九陵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不再理会宋勋南，走到棺木前，双手轻轻扶住已经枯涸尸体的双肩，让它重新躺回棺木中。
何九陵对它轻声说道：
“委屈姑娘了，凶手已经现行，大仇得报，姑娘安息吧。”
他的话虽轻，但宋勋南却听得真真切切！
宋勋南猛然间如梦初醒，回过了元神。他从地上跳将起来，怒骂道：
“你这个混蛋敢骗我，我杀了你！”说罢朝何九陵猛扑了过来。
这时青帮的几个高手早就已经飞身上前，将他摁翻在地，绑了个结结实实。他也自知气数已尽，长叹一声便不再做挣扎。
何九陵向诸位帮主深鞠一躬，缓缓说道：
“在下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是帮会内部的事情，莫某不便再留，在此先行告退。”
说罢转身从身后的侧门中退了下去。
大堂之中，黑帮众人齐齐为他大声喝彩，掌声经久不息！
按帮会的规矩，宋勋南被就地活埋在青帮会所的后院之中。
铁龙帮自知理亏，没有一人阻挠。而且从这件事开始，不可一世的铁龙帮就如同他们幕后的日本主子一样，很快就走向了衰亡。
这件事情成就了何九陵在上海滩的名誉和地位，他成了上海帮会的红人，也成了普通人心目中的英雄。各大帮派对他都敬佩有加，再三关照，他和赵炎的生意从此左右逢源，财源滚滚。
1945年日本投降后，杜月笙重返上海，那时的何九陵也已经完全融入了上海上层社会，杜月笙对他十分欣赏，两人遂成莫逆之交。
“爷爷好棒呀！”
何九陵的故事让欣语听得荡气回肠，禁不住地连连喝彩。
此时，她再也不会因为爷爷是一个赶尸人而感到丝毫的难堪，相反她已经开始有些崇拜他，为他的身怀绝世本领，为他的有情有义、嫉恶如仇和机智沉着！
“爷爷真的是‘借尸还魂’，让萧姑娘‘活’过来了？”
欣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还沉浸在那段往事中。
“怎么可能？”夏骏咧了咧嘴，摇摇头说。
“人死了是不可能再复生的，虽说当时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似乎不得不信。但假的就是假的，只不过这个‘假’是靠师父奇迹般精湛的功夫做出来的。”
为了满足欣语的好奇心，夏骏继续讲述了这段神奇的往事。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
何九陵当着黑帮众人的面，颠覆了这样一个常理，靠的是计谋、胆量和真本领。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其实有时候眼睛所见的也未必真实。
那天在大堂里的所有人正是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了。当然，何九陵之所以能够顺利得手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黑帮众人并不了解神秘的巫蛊之术和那些流传在赶尸人之间有数百年之久的神奇尸药！
那天，何九陵离开青帮虹桥会所回到药房后，由于过度的紧张和劳累，他一觉就昏昏沉沉地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兴奋不已的赵炎则一夜未眠，心甘情愿守侯在他的床塌之前，悉心守护。
青帮为了他的安全，也早就派出一批弟兄在他的房前屋后暗中保护。
如释重负的钟树奎也于当日将萧雨秦厚殓，星夜赶往重庆向老板复命去了。
何九陵醒过来的时候，赵炎已经吩咐下人在他的卧室里备齐了一大桌好酒好菜，准备与他一道庆贺。
除了高兴，赵炎的心中也充满了疑惑，昨天发生的许多事情如此神秘而不可思议，连他都无法理解。
何九陵清楚他的心思，他原本也不想对他隐瞒什么，只是在此之前时间仓促，他需要全神贯注去准备这件事情，不能有丝毫的分心，所以才没有向他去做过多的解释。
现在他终于可以很从容地，将所有的秘密告诉他了。
原来，何九陵所谓的“借尸还魂”，只是想利用自己神奇精湛的死尸处理手段，想办法制造“复活”的假像，以便吓住宋勋南。
但他知道像宋勋南这样自负而凶残的人是有相当意志力的，单凭“吓”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所以他选择了双管齐下的做法，在“吓”的同时再用“蛊”！
何九陵精心选择了可以让人致幻和导致中枢神经系统间歇麻痹的一种药蛊。
为了便于施放蛊毒，他让钟树奎刻意将宋勋南安排在前面就座。他算准了查看尸体时，就近落座的帮主都去的话，不想让人有所怀疑的宋勋南肯定不会坐着不动。
做那个“弹水驱邪”的动作时，何九陵给别的帮主沾水的手指是中指，而给宋勋南沾水时用的是无名指，而蛊毒正是藏在无名指甲盖中！
这个细节天衣无缝，不清楚内情的人根本不可能想到。
蛊毒随着水珠洒在了他的面门上，毒性顷刻间便会顺着肌肤的毛孔侵入体内，通过体液循环遍布全身。
这副药蛊何其厉害！
那是何九陵取了五子木留下来的百年“蛊精”排泄物配制出来的，中蛊之人除了脊梁骨森寒难耐，浑身暴冷汗外，本身无痛无伤。最神奇之处在于，中毒者的神智看起来清醒，但实际上已经不能完全自我控制，很容易被施蛊者特定的声音信号诱导，从而“看见”幻像，甚至能感觉到“剧痛”。
了解了这药蛊的毒性，就不难解释宋勋南在场的种种异常反应了。
最后时刻，何九陵招呼他上前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你就是凶手！”
当时宋勋南本能地摇了摇头。
何九陵并不理会，自顾自接着往下说：
“萧雨秦的鬼魂现在就骑在你的肩上！你没有感觉吗？她正攥着一枚‘钢针’，从你的头顶心插进脑子里！你没感觉剧烈的疼痛吗？你若是还要狡辩，只怕不消一会儿工夫你的脑浆就会迸溅！”
宋勋南果真“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剧疼从脑门直贯而下，仿佛真有一枚冰寒的钢针正戳进他的脑浆里！
他因此双手捂住头顶，吓得面无血色，痛苦不堪。
随后何九陵立刻上演了“借尸还魂”那一幕。
极其恐怖的场面就连心中无鬼的帮众也都被唬个半死，更何况本已是惊弓之鸟的宋勋南？这一吓，他最后心理防线自然也就彻底崩溃了！
但是令赵炎的最大的疑惑还不在于此。
他最想知道的事情是，为何一个已经放置了六七日之久，惨白、冰冷、僵硬的尸体竟可以做到面色红润，温软如生？而且还能坐起来？
要想揭开这个秘密就不得不涉及到何九陵的真实来历。
他知道赵炎虽然之前有些劣迹，但这么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他已经了解赵炎是个忠义之人，为朋友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何况这一次又是经历了同生共死的考验，何九陵觉得是到该告诉他实情的时候了。
何九陵第一次向赵炎坦白了身份。
他把自己如何拜入师门学习赶尸，以及接受土司重托却最终失手，被迫隐姓埋名逃亡上海，如此这般全部都告诉了赵炎。
赵炎听得唏嘘不已，自是感慨万千。
两个人的话题很自然重新回到了昨天的“借尸还魂”。
何九陵看着赵炎诡秘一笑，说：
“其实不难，我只是用了秘制的尸药对尸体做了处理。”
“哦？什么药有这么神奇的功效？”赵炎对此有着极大的兴趣。
“在湘西的充满瘴气的原始密林中，有一种极为罕见的药材，名字叫‘椠霉’。”
“‘椠霉’？”赵炎的祖上也曾是擅长草药的苗人，这方面的见识他还是十分丰富的。
“这东西我听父亲说过，那不是传说中一种含有剧毒的菌类吗？”他十分诧异地问道。
“对。它是一种叫癞头斑鸠的鸟误食了毒‘毛旋花’死后，尸体在千年红榧木上腐烂，这种腐肉的特殊毒素逐渐侵蚀坚韧的木质，在相当巧合的湿度和温度条件下，经过数年的培植，在那一小块朽化的红榧木上会长出一株蘑菇形状的菌类，这就是‘椠霉’！”何九陵的言语之中对那朵极其罕见因而弥足珍贵的小毒菌充满了向往。
“老天！还真有这东西？”赵炎觉得简直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