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沉如水，豪格全身武装的站在城墙上，凝望着远方随风飘扬的旗帜，在他旁边，站立着撒拉瑟。

“还能守几天？”撒拉瑟神色严肃的问，连日的激烈战斗，让年纪颇大的他更显老迈。

“最多两天。”豪格叹口气回答，他原本与撒拉瑟的关系并不好，可在这些共度危难的日子里两人的感情则大有长进。

梅林攻打山城的兵力足有五千之多，而豪格这方仅有一千左右，这是因为豪格有不少手下分布在领地里的其它地方，恐怕在这些日子里也都被梅林逐一击破了。想到这里，豪格脸上的担忧更重了，梅林来的太快，没有给他整集兵力的机会。

还好山城的地势太过险要，导致了一些攻城器械很难运上来，所以纵使梅林占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也无法将这里一气攻下。当然，豪格付出的代价也不轻，一千守卫减成了八百，手下七名魔剑士也变成了四个。

城市里大多数的房屋都遭到了严重的破损，屋顶上冒着丝丝青烟，一些地势较高的建筑则完全变成了废墟，这正是前两天波吉儿施放的流星火雨所造成的杰作。在这些废墟里面，只有一座高耸的尖塔依然兀立，这些日子来全靠它的辅助豪格才勉强抗过梅林方最可怕的人物波吉儿的强攻。

这座塔是豪格特意请一位大魔法师设计的，在阴雨天可以自动收集大气中的雷电能量，这样在需要时便可以放出强力闪电来攻击敌人。这是豪格守卫家园的秘密武器，平时一直伪装成普通的钟塔，专门用来对付敌人的空军。

可惜从塔尖不时闪烁的蓝色光芒来看，塔里所剩余的能量已经不多了。

“但愿修尔子爵可以及时把信送到我的领地里……”撒拉瑟喃喃自语道，想起了他最得力的手下隆，如果隆能带领他的全部人马前来救援，说不定有和梅林一搏的实力。

“他会办到的，除非他放弃了他的女伴——我亲爱的侄女碧苔丝。”豪格忍不住回头望向城堡的一间被窗帘紧紧遮掩起的窗户，这些日子从没见碧苔丝出房间半步，真不知在搞什么鬼，豪格皱起了眉头。

“糟糕，那个可恶的法师又来了！”撒拉瑟的话里带着丝惊惧，波吉儿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在天空中，一个小小闪烁着魔法波动的亮点从远处向他们飞来。

豪格无力呻吟了一声，然后召唤出他的坐骑狮鹫，大吼一声：“兄弟们注意，那帮混蛋们又来了！”

早已疲惫不堪的守卫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勉强用所剩不多的精力拾起武器，守住各自的岗位。

强攻山城几次不下的梅林，无奈之下采取了疲劳战术，把手下分成三批，轮流攻打山城，企图把守军拖垮。这个战术到目前来看还是比较成功的，豪格一方的大多士兵都被弄的精疲力尽，城破指日可待。

豪格骑上狮鹫，挥舞着远古枷链向波吉儿冲去，与此同时，两个魔法师匆匆跑进闪电塔，以便控制闪电塔好支援豪格。

和之前的多次战斗一样，豪格和波吉儿在空中展开了追逐战，双方手下也有会飞行的魔法师，但都不敢加入他们的战场。豪格企图把波吉儿引诱进闪电塔的射程，而波吉儿则是找寻机会把豪格引到城外，于是一场原本应是硬碰硬的战斗变成了捉迷藏。

波吉儿的魔法攻击和远古链枷爆发出的特效在夜空中形成了美丽的火光，就像是节日里的绽开的烟火。

地面上，双方的士兵开始了紧张却不激烈的战斗，一方借着城墙的高度优势远远向下投掷长矛和射箭，另一方则采用了两个人才能举起的巨大塔盾缓慢前进，在塔盾之间留有间隙以供弓箭手向城墙进行火力压制——这更像是一场消耗战。

不过这正是梅林的目的，消耗的不仅是双方的军事物资，还消耗着双方的士气与精神。

战斗由深夜持续到了清晨，豪格和波吉儿都已经气喘吁吁的飞回了各自的营地，但士兵间的对决却是梅林逐渐取得了上风。

梅林军的士兵已经紧逼到了城墙下面，在塔盾的掩护下用圆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城堡的大门，城墙上面撒拉瑟大声的咆哮着，指挥着士兵们用石块和滚油将敌人击溃——前几次攻城都是这样做的。

但这次失败了，数晚没有合眼的守卫根本没有精力再去做有力的回击，他们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将一支支长箭稀疏的射到下面。当撒拉瑟想用更激烈如监斩的办法来督促这些守卫时，豪格制止了他，这么做的话只怕自家守卫们先要暴动了。

“难道只能束手无策的眼看着城市被攻破了么？”撒拉瑟仰天叹息。

豪格甚至连废话也懒的多数，直接将仅有的手下集合在街道上，准备与敌人进行巷战。

在轰隆的巨响下，城门终于被攻破，如狼似虎的梅林军奋不顾身的杀进来，领头当先的，正是挥舞着斧锤的矮人。

豪格勉强打起精神，扬起远古链枷率先挡住矮人，可是武器相交之下，远古链枷差点被磕飞。豪格本非如此不济，只是前面和波吉儿的连番战斗已经耗光了他全部的体力，幸好有手下的及时抢救才得以全身而退。

真的完了吗？我失去了神的眷恋了吗？豪格和手下被杀的连连败退，他自己身上也挨上几剑。

正在豪格和撒拉瑟已经绝望之际，整个战场上浮起了淡淡的雾气。

起雾了，豪格和他的手下心里都不禁为之一振，如果雾能再大点就好了，豪格在心里向神祈求着，并暗恨自己平时教堂去的少。

仿佛神在冥冥之中真的听到了他的祈祷一般，雾气眨眼功夫便从淡薄变得浓厚。大部分战士的视线都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所遮挡，只能战场上摸索着或是跟着队伍前进。

雾气在战场上急剧扩散，片刻功夫便把整个战场笼罩起来。

远处的一个山坡上，梅林有失形象的大骂起来：“该死的鬼天气，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起雾……再晚一会豪格那老小子就只能跪在我面前祈求我的怜悯了，可现在……他妈的！”

不顾手下吃惊的目光，他转向身边的波吉儿，勉强压抑住火气，客气问道：“波吉儿先生，有没有办法将雾气驱散开？”

波吉儿遗憾的摇摇头：“驱散这么大的雾气需要强力的风系魔法才行，而我只在火系魔法和土系魔法上最为擅长。”

梅林手下的风系魔法师并不多，因为战场上最需要的是拥有强大破坏力的火系法师。

眼看着到手的胜利就这么的丢失，梅林无奈的转回了营帐，下次还有机会，他这么的安慰自己。

大雾及时的挽救了豪格，失去目标的梅林士兵只能在战场上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那些攻进城内的士兵，再缺少后援的情况下也只能黯然退出了山城。

大雾一直延续到正午才终于不敌强烈的日光慢慢消散，但这足矣替豪格及其手下争取到了宝贵的休息时间。

这是神对我的眷顾啊，自此之后豪格成了虔诚的教徒。

在山后的一个凹地里，耗光全部魔法力的雷欧全身疲软的仰躺在地，刚才那阵大雾，正是他这个精通气系魔法的魔法师才造的出来。

“豪格……我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他喃喃自语着，在反复思索了修尔的话语之后，他心里暗自做出了决定。

同时他也赞叹着自己老师的英明，仿佛早就预知到身为贵族的他早晚会踏入权力的纷争，于是特地传授了他一些专门用在战场上的魔法。

在大规模的战场上，魔法单纯的直接杀伤其实有限的很，他的老师曾这样的教育他，魔法真正起作用的是通过一些特殊的魔法来制造对己方最有利的形势，以此来扭转整个战局。

就如前不久进行的王国军与叛军之战，叛军通过大量的水系魔法师，在正常情况下绝无法横渡的莱茵河面上建造了一座冰桥，巧妙的绕到王国军背后将之杀了个措手不及，最终获得了战争的胜利。

雷欧啊，我教授给你的魔法有可能你一辈子也用不上，但一旦用上了，就将会扭转无数人的命运，他的老师这样自信满满的说道。

如今看来，老师果然不愧为当今人类世界中最伟大的魔法师之一，雷欧一边想一边从地上勉力爬起来，向山下走去。

※※※

修尔起着骏马，和隆一起再次来到了榕树小镇，只是这次绝不像上次一样藏头露尾了。

那些梅林派来的士兵们被隆的手下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隆这次招集了撒拉瑟全部的手下，足足两千人之众。

这么多士兵的到来吓坏了榕树镇民，镇民们都藏在自己的家中不敢乱跑，生怕一个不对这些凶狠的士兵就会砍下自己的脑袋。

其实隆根本没功夫在这个镇上耗费太多时间，在简单审讯了俘虏之后，隆便要领着人马直奔战场。

可修尔不这么想，他打算回盐湖镇一趟。

“修尔先生莫非是害怕上战场？”隆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挑，轻轻说道。

“隆大人误会了。”修尔听出了隆话里的刺，心里有些不满：“我曾经收服过梅林的一名叫做戈麦斯的手下，我想如果把他带来多少能有所帮助吧。”

隆惊讶了：“戈麦斯？梅林手下那个骑士队长？我听说过他……他的剑术虽然很一般，但统帅能力和带兵能力却很强，算是梅林手下的红人呢。想不到修尔先生竟能把他收服。”

“就是他。”修尔微微一笑：“梅林把他派往我这里企图谋取我的铁矿，结果反被我擒下，现在正在我的领地里作客呢。”

“那真是太好了，有他这个熟悉梅林的人在，获胜的把握就又大了几成……隆在这里为刚才怀疑先生道歉。”隆好风度的为自己刚才的话道歉，却引起了修尔心里的戒备，将来若是和此人成了仇敌，可要小心呢。

“既然这样，我也不耽误了。就请您带领着手下先行一步，我随后就会全力赶来。”

“这个……不知修尔先生需要多少时间呢？”

修尔在心里面算了一下：“来回大约一天吧。”

“好，就这样订下了。我记得在豪格领地边上有个叫杜松的小镇，我就在那里等修尔先生了。不过不知修尔先生有把握让那个叫戈麦斯的家伙乖乖合作吗？”

“我有这个把握。”修尔自信的一笑。

和隆道别之后，来到镇外，修尔看看四下没人，便准备变身。

本来隆是送给他一匹健马代步的，可福荣恩在心里制止了修尔：“不要骑马，你可以变成狼赶过去。”

“为什么？老师。”修尔在心里不解的问，变身是相当耗费体力的，他希望到了战场之后再变身，这样自己生存的把握要大一些。

“你既然成为了我的弟子，那么你就是一名见习德鲁伊了。德鲁伊教徒是不允许以马代步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骑着马的德鲁伊？”

“……”

“福荣恩老师，问题是我现在急着赶时间，这可是关系到弟子未来的大事啊！”

“你可以变身为狼，狼跑的不比马慢多少，而且其较小的身体在树林里面会比马更有优势，另外你还可以多熟悉一下变身后对身体的操控。”

修尔无奈的被说服了，于是只好趁着左右没人进行变身。

这是第二次变身了，福荣恩特地放缓了变身的过程以便让修尔熟悉这种感觉。德鲁伊的修炼方法和正常的魔法师不太一样，一般的魔法师都是一个精神力慢慢积累的过程，不管你资质好坏与否，只要你肯下足够的苦功夫，就一定能掌握一些魔法。当然，资质较高的如雷欧在年龄较轻时就可以取的不错的成就。

与之不同的，德鲁伊注重的是与自然力量的融合，这个过程不是通过像魔法师那样的冥想做到的，而是通过自身对自然的契合和感悟来达到的。因此，成为一名德鲁伊绝不光是傻傻的努力就可以办到。

而福荣恩就提供给修尔这么一个机会，通过他操纵修尔的身体来让修尔感知自身与自然的融合过程，这样虽然不能让修尔一步登天立刻变为强大的德鲁伊，但却可以避免修尔走任何弯路的可能。

这次变身要比上次快多了，这还是福荣恩特意放缓了变身过程。除了因为变狼要比变狼人简单的多的缘故之外，还有就是福荣恩对修尔身体的操控也越来越熟练了。

不多时，修尔便变成了一头稍嫌肥胖的黑狼。

不过，他在控制上反倒不如狼人来的顺畅，这是由于狼人是两条腿着地而狼是四条腿着地。

他的衣服四散在周围，这让修尔有点可惜，不过里面最重要的那一袋宝石——那是隆送给他报讯的谢礼，早就被他紧紧栓在了脖子上。

修尔低鸣一声，身形消失在茂密的森林里面。

与自然合而为一确实是件美妙非常的事情，狼的各种感觉要比人类敏锐的多，第一次变身时一直是在与敌人小心的周旋，所以修尔并没有体会到这一点。

而这次就不一样了，他有足够的心思花费在体验山林间自然的美景上面。通过狼那格外敏锐的感觉，使得修尔以另外一种视角来体验着这个世界。

刚开始的时候是福荣恩控制着他的身体在奔跑——从两肢跑步到四肢跑步总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再后来才慢慢的变成了他自己的奔跑。

他疾驰长啸，捷如闪电，荆棘不能使他回避，川流不能使他趋退，此时修尔心里有种成为山林之王的感觉。

“怎么样？我的弟子，这种在原野上疾驰的美妙感觉是人类所无法体验的，唉，我已有上千年没有体会这种感觉了。”福荣恩突然出声。

“太美妙了，这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修尔顿了顿说道：“我突然发现这样在山林里过上一辈子也不错，而且似乎人世间的纷争也不那么重要了。”

“那也不是，德鲁伊那太过漫长的生命造就了对生活兴趣的丧失，人类的生命很短暂，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对权与利的争夺那么热心。和精灵不一样，德鲁伊大部分都是人类，那种看着自己的人类伙伴逐一逝去的情景，这造就了德鲁伊寂寞的心态，想想吧，那是件多么痛苦和无奈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一部分德鲁伊们开始变得无聊起来，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和他们寿命相当的女精灵上面；而另一部分则选择了在地下长眠。所以，我的弟子啊，好好享受你在人世的日子吧，什么女人、金钱、权力之类的，你就大胆的放手去追求吧，趁着你还热衷着这一切的时候。”

老师的话让修尔沉默下来，并引起了他深深的思索。

※※※

随着时间的不断逝去，修尔终于在下午回到了盐湖镇。

他伏在一个山头上遥望着盐湖镇，心里有些激动。此时盐湖镇在他看来是格外的亲切。

幸好自己的庄园不是在镇里面，否则的话自己这个模样进镇的话一定会被镇民们追杀。

他没有马上变回人身的原因是他现在没有衣服穿，一定要尽快的学会那个可以直接从树木上提取植物纤维做衣服的魔法，修尔心里暗自发誓。

小心的从镇子外面绕过，在他的视线里出现了自己庄园那越来越近的影像。

到家啦，修尔心底一阵莫名的兴奋，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狼嚎，脚底下连忙加快几步，小跑着向大门奔去。

不过，惨剧发生了。

索玛王国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谚语：幸福与灾难是一对双生子。

在修尔身上充分验证了这句话的真理性，一支从庄园里飞来的长箭狠狠的扎进了他的臀部。

伴随着修尔长长的悲鸣，是一个少女欣喜的欢呼声：“妮娜老师，您传授给我的箭术我终于修习成功了——我射中了一头好大个儿的黑狼！”

这个少女，正是爱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