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泡沫之祭(3)
“简单的说,这混蛋是个只会欺负女人的懦夫!”爱德华冷哼。“两个女孩身体里都有麻醉剂的成分,鉴于她们不可能在夜晚自己走进中央公园,也就是说她们要么是跟随着凶手进入中央公园后被麻醉杀害,要么是在麻醉后带入的。如果是麻醉后带入的,那么他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一定会用车。可是我从公园里的‘常住人口’那里并没有打听到有这样带着不省人事女孩进入公园的家伙,如果有这样的人,一定会引起那些人注意——干坏事的人总是不介意多干一点。晚上开车或者单独带一个女人进入中央公园的家伙,只能是那些人眼中的肥羊!尤其最近他们很饥渴,由于警察对于中央公园夜晚的巡逻加强,让他们少了不少额外的‘生意’。”
“爱德华,你有优秀的行动力,良好的思维力,但是你却缺少敏锐的观察力。虽然你做了很多也想到了很多,但是最为基本的东西你总是忽略。”听完爱德华的话,红线摇摇头笑了。
“我记得你并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能为我解释这是为什么吗?”爱德华皱起了眉头,似乎对于红线的话十分不解还有些不满。
“好吧,我们从头开始看,记不记得在案发的时候,你在描绘老伍德时,你说过他是接到一个电话才向林中跑去的。”
“是啊,现在已经证实那是凶手打来的,怎么了?”
“问题的关键不是那是不是凶手打来的,而是凶手是怎样知道老伍德的电话号码的?”红线微微叹了一口气,“手机并不像是住宅电话,可以在电话簿上查到,而且作为一个资深的逮捕了无数罪犯的警察,他的号码更是不可能随意透露给别人知道,那是受到保护的隐私!”
“也就是说,老伍德和凶手曾经有过接触,是老伍德认识的或是直接或间接与他有过接触的人,甚至可能是他信任的人!”
“没错。”
“可是,这样范围也很大。”忘言倒了一杯奶茶放到了红线手上,自己在她的身边坐下来,“也不能排除某一天老伍德名片偶尔掉了的情况!”
“你是来拆台的么?”红线照着忘言的包子脸拧了一把,陶醉了一下手感,“那么我再来缩小范围。来看看死亡的这三个女孩,一个是和自己的老师发生不伦之恋,而另一个则是和自己的网球教练搅到了一块儿,还有一个是暗恋。这样的恋情,都是隐晦的,不能对人讲诉的,是一个人极为隐私的东西。那么你们不妨想一下,凶手是怎样知道这样的隐私的?”
“我相信这她们都曾因为这种恋情苦恼过。有时人们义无反顾的说服自己去做一件事情,甚至找了种种理由为自己开脱,但他们的心里却知道那是不正确的。所以,这两个姑娘一定有一个倾诉的对象。”忘言有些忧伤的说,“十四岁的女孩子,她可以倾诉的对象……可以是她自己的朋友或是父母……”
“这样的事情,父母大多是最后才知道!如果父母知道,一定会阻止她的,不是吗?”爱德华摇摇头。
“那么她们可能寻求的帮助……理智的话,她们也许会去找老师或者心理学家……不过以她们的年龄来说,她们还可能……”忘言眼睛突然一亮,“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
他扔下自己正在为红线削的苹果,用纸巾擦了擦手,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敲击了几下。
“从老伍德的下午会得知,这次遇害的玛米亚,常常会登陆这个网站,这个网站的名字叫做‘泡沫之祭’。”
“很诗意的名字啊!”红线露出少女的梦幻眼神,其他两个人选择了无视。
“看看放在首页上的这段话吧!”
只有当一个人爱你、把你当做比他父母还要亲切的人的时候:只有当他把他全部的思想和爱情都放在你身上的时候;只有当他让牧师把他的右手放在你的手里、答应现在和将来永远对你忠诚的时候,他的灵魂才会转移到你的身上去,你才会得到一份人类的快乐……但是这种的事情是从来不会有的!那么……你只能化为晨曦中海上的泡沫。
“嗯,这是《海的女儿》中的几段话的剪贴。”红线托着下巴,“对于美人鱼的爱情,这世上的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是这个看法,实在是悲观的有些消极啊!”
“但是你不能否认,这些话恰恰可以引起那些如美人鱼一般陷入悲恋的女孩的共鸣。”忘言耸耸肩,“这正是她们被吸引进来的原因。当然,这也正是凶手选中她们的原因!警察局可以查得到的,我也可以查得到,我可以给你找到玛米亚和这个网站里的人所有聊天记录。我综合了一下,她和一个叫‘无法说出的爱’的家伙聊的很投机,甚至交换了手机号码。可是我查了这个手机号码,是用假身份证登记购买的。我不知道裘丽的网名,但是我想她很可能也是在这个网站上和凶手认识的,然后见面后被杀害。”
“我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能和陌生人讲出自己的秘密,我就不会。”爱德华嘟囔。
“我们三个都不会。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们从事的是不可以向任何人诉说的行当。”红线无奈的耸肩,忘言抚慰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其实,人的心理很有趣。倾吐发泄时,选择的对象不一定是熟悉的人,熟悉的人会让我们有很多顾虑,所以有时候陌生人会更给我们安全感,觉得向他倾诉没有被人知晓一切的隐忧。网络世界是虚拟的,大家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故事当做别人的故事来讲述,所以有时聊天室成为了我们发泄心中阴暗面的集中地。你相信吗?有些人可能在外面是衣冠楚楚的绅士,可是他在网络世界里一言一行可能既猥琐又下流,与现实判若两人!”
“凶手有可能是通过网络认识裘丽和苏拉,那么三年前被杀的女孩呢?也是这一途径?”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而已,所以我们还需要再缩小一点范围。十四岁,都是十四岁,凶手因为知道她们的年龄才选择了他们,再想想,什么地方可以查到这几个孩子的年龄?”
“学校的入学档案……警察局有他们的身份证明……医院的出生记录……教堂——如果她们曾在那里受洗!”
“那么,我再给你们缩小一点范围。在一个夜晚,什么人会让一个女孩放心的跟他进入中央公园?而什么人可以堂而皇之的开车进入中央公园不被人打注意,而且公园里的那些‘常住人口’会躲的远远的?”
“我的天啊!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凶手是个警察?!”爱德华张大了嘴巴。
“宾果!”红线一拍手。
“第一,他知道老伍德的电话,因为他是他的同事;第二,他可能是姑娘们的网友,警方可以追查到电脑使用者的IP地址,通过这个便可以知道使用者的资料,当然包括这些姑娘的身份证明。第三,他有可以让姑娘们放心的职业, 姑娘们和他见面以为不过是同普通网友的见面,发现他是个警察之后就会更加放心,可是不知道正是这种放心……”
“才会让死神的双翼降临到她们的身上。”忘言叹息了一声。
“第四,我认为凶手受过类似的心理创伤,连环杀手杀人有一定的模式,而促成这一模式的有一定诱因。我猜想,他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文静瘦弱,并不引人注意。我倾向于他是个文职的警察,比如说从事档案管理之类的工作;他应该曾经有过一个女性亲属,比如说女儿或姊妹,在十五岁的时候死在了和一个已婚男人的恋爱上。第五,作为一个连环杀手,他的确去窥伺了现场,但是不是作为围观群众,而是作为一个到现场的警察!”
“真精彩,这么具体应该能很快找出是警察局里的谁,枪应该就在他那里!”爱德华有些兴奋,眼睛和他的金发一样闪闪发亮。
“我想他不应该愚蠢到使用老伍德的枪去杀害下一个被害人,你知道他喜欢用匕首……”红线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也许他早就把枪支丢弃在中央公园的某个角落里了。我想他认为,对于那些天生强悍的人来说,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他们一直认为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挫折感是最可怕的,最能打击到他们!”
“你是说,他袭击老伍德和抢枪,是为了打击一直极为强势的老伍德的内心?啊,说实话,真难理解,但是谁让他是个疯子呢!”爱德华抱怨道,“看来,我要发动中央公园的‘常住人口’帮我们找枪了!”
“比起这个,更让我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红线眉毛蹙的很紧,“他拘泥于被害者的年纪、死亡时的状态、魔法阵的细节、捆绑胶带的方法……从这些情况看来,我认为凶手除了应该是个完美主义者外还有一定强迫症。玛米亚被他提前七天杀害了,如果说他是为了表明他才是真正的魔法阵杀手而提前杀人的话,那么这次的行动没有按照他从前的习惯方式,这一点很可能成为他的一个焦虑源,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是不完美的,不符合行为习惯的……”
“那他会怎样?”
“我不知道,但是我认为他采取某些行为来弥补。”
“弥补?怎么,再杀一个人吗?”
“也许他只是会现场看一看,也许他只是呆在家里焦虑,也许……谁知道呢?我毕竟不是真正的犯罪心理学专家!”红线叹了口气,将忧虑的眼光望向了远方。
(六)
几天后,纽约大雨倾盆。
雨从凌晨就开始,一直下到了晚上。穿过街上稀疏的人群,红线三人来到了已经了无人烟的中央公园。
“我去拜会一下地头蛇顺便打听一下这边的事情,然后再和你们会合,你们小心一点!”爱德华隔着雨幕向他们喊。
“好!”
红线做了个去吧的手势送走了爱德华,随后带着忘言向毕士达喷泉西边的树林走去。
这是一个奇妙的场景,远望可以看到摩天大楼上璀璨的灯火,可以知道我们正身处世界上最为繁华的都市之中,而回到眼前,黑黢黢茂密的树林,脚下是浸满水的落叶,甚至耳边能听到猫头鹰的呜咽声,一切就好像处在荒郊的森林。
“真是的,感觉这树林好像要吃人……”忘言喃喃地说。
“夜晚的中央公园,就是能吃人啊!”
两人都没有管那依然在风雨中坚守岗位的警戒线,红线一把扯掉了它,打开手电筒,然后向树林深处走去。
地上的痕迹早已经消失干净,只留下凋零的落叶和积起的水洼。
“你觉得他真的能重返现场做点什么吗?我们为什么不去查警局里的人,你不是能够描绘出他吗?我能进入他们的系统……”忘言拂去面上的雨水对红线说话,但是却没有得到回答,他发现红线正在用手电的光芒照射周围的每一棵树的树梢。
“你在找什么?”
“我嘛——”红线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忘言,“我在寻找一棵拥有一个鸟巢的毛山榉树。”
“鸟巢?”
“老伍德的枪就藏在那里吧!是……被你藏起来的!”
“红线……”在哗哗的雨声中,忘言的这一声显得极为微弱。
“想问我为什么会怀疑到你吗?”红线没有管越来越多落在脸上的雨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为什么?”忘言的声音更低了,像一个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小孩子。
“因为袭击老伍德并不符合凶手的性格和他行凶的规律。”
“什么……意思?”
“就像爱德华说的,凶手本质上是个可耻的懦夫,即使他拿自己的幻想或是心理创伤为借口去杀人,但都不足以掩盖他只选择那些反抗能力弱的少女下手,却对那些有意无意间回应了少女的男人们视而不见的事实。这也就说明,他没有足够的胆量或者足够的体格来制服一个男人。他畏惧男性,也许他正生活在一群极为彪悍的男人群中。
“是啊,警察局,那里的男人包括女人,都很彪悍……”忘言虚弱的笑了一声。
“凶手给老伍德打电话的时候,虽然也在中央公园内,但是是在公园另一头的公用电话亭打的,公园东面到西面,就算凶手肋下生了翅膀,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来到老伍德跟前,对他进行攻击!”
“可是老伍德跑进森林深入内部寻找尸体就用了七八分钟,而我是在两三分钟后才尾随他进入树林,我并没有跟的很紧,也一度失去了他的踪迹,寻找他也花了一点时间,这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十几分钟!如果他有一辆车子,或者一部山地车,他完全有可能来到现场对老伍德进行袭击!”
“忘言,你还不明白吗?”红线悲伤的望着他,“他打电话来的目的是为了让老伍德发现尸体,让所有人知道他的杰作,而不是在后面打他一闷棍去抢他的枪。你看,他是个极度小心的人,对待少女都是先用麻醉药迷倒来避免她们的反抗,他能去徒手去袭击一个膀大腰圆的同事吗?那对于他来说太危险也太冒险了,如果失败,他就面临着暴露的危险!”
“难道只因为你用心理学推测出他是一个胆小鬼,就断定袭击老伍德的人是我?”
红线叹了口气,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男孩,这就是人们说的反抗期么?
“首先,你在老伍德一个人时选择跟踪他就很奇怪。忘言,你难道不知道那是我们这一行的大忌吗?入宅行窃当然是没有人的时候最好,而偷一个人带在身上的东西就恰恰相反,周围的人越多越好,只要你手脚够快,那就不会被人发现而且容易逃脱,被偷者也不容易回忆起你的面貌。可是,你却非要选择在老伍德孤身一人的时候下手,你那是偷么?那是准备打劫他后去监狱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