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狐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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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这里住久了,陈圣涛便慢慢发现这个寺庙中有一个小楼始终是锁着的。这让陈圣涛百思不得其解,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里似乎关着一个狐妖。读过一些书的陈圣涛是从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他打定主意要一探究竟,虽然很多人阻止他,但人就是这样,别人越是阻止你,你的好奇心就会被勾的越旺盛。

几番勘察之后,他决定在一天晚上去看个明白。

然而里面并没有任何人或者妖怪什么的,只是放着一些梳妆台胭脂水粉等女子用的物品,桌椅板凳上都没有灰尘,看上去像有人常常住在这里的样子。

难不成是有僧人将女人悄悄藏在这里养起来?陈圣涛忍不住这么想。然而他也没有真凭实据,况且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色胆包天的和尚,毕竟这种事情是要捉奸拿双的铁证的。于是只能先不声张回去休息。

就这么过了几天,一切似乎都没什么,但就在陈圣涛要放弃的时候,却在一天的上午看到那个被锁着的楼上赫然站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子。

那女子看着陈圣涛,那婀娜的身姿和妩媚的妆容与笑脸,让陈圣涛一下就被迷住不能自拔了。

两人就这样开始眉目传情起来。

忽然,那美丽的女子纵深一跃,轻盈地从楼上飘然而至,落在了陈圣涛的面前,这才让陈圣涛明白,眼前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子不是凡人。

女子似乎也看出了陈圣涛的心思,说道:“我是仙人,公子别怕。我们命中有一段姻缘,特来与公子相见。”

那清脆动人的声音,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打消了陈圣涛所有疑虑的同时,也打动了他的心。

至此,陈圣涛和女子情投意和地交往着,最后两人结为了夫妇。

两人过着不是很富裕但是还算平实自在的生活。只是每月初一开始,女子都要离开七天。

陈圣涛也问过女子去干吗,女子只是说到泰山娘娘那里去当差。

闲来无事,陈圣涛便常常四处转悠,或是在家收拾家务。有一天女子又去泰山娘娘那里当差去了,陈圣涛则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女子屋里的角落放着一个箱子。

打开一看,让陈圣涛大吃一惊: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财宝。

这些是她的吗?她怎么会有这么多财宝呢?陈圣涛满肚子的疑惑,但这些也只能等到自己的夫人回来了才能弄清楚。于是他又原封不动地放好了。

没多久,女子便回来了。看着漂亮的妻子,陈圣涛有些感触:这么美丽的女子原本可以跟更好的人家在一起,却愿意跟自己这么一个穷酸书生,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有什么好疑惑的呢?

女子也看出来了他的情绪和以往不同,便问陈圣涛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圣涛说:“我今天收拾家务的时候发现娘子有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金银财宝。我在想我这么贫穷,娘子这么富有,何不将钱借我一些,让我做点生意呢?”

女子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说:“不是我不愿意给相公,只是相公的骨相注定一辈子是贫穷的命运,没办法发家致富的。”

听完,陈圣涛难免露出了一丝失落。女子看着陈圣涛,充满笑意地抚摸着他不算坚实但十分宽敞的后背,轻轻地说:“但相公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人啊。相公打开了我装满金银财宝的箱子,却没有偷取一丝一毫,这足以证明相公是个品德极为高尚的人。就算相公一辈子过着贫苦的日子,我也愿意跟着相公。况且我也有很多钱,足够养活我们了。”

从此之后,陈圣涛搬出了那个小寺庙,再也不用看那些僧人的脸色生活了。他一切衣食住行所产生的费用都由那个女子一手操办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陈圣涛两夫妇的转眼就共同生活了一年多。

一天,女子对陈圣涛说:“这些时间,妾身已经用积累的钱财帮相公打点好了每个负责考试的官员,只要相公前去科考,必定能高中。我先去京城帮相公打点吃住的地方,相公将一切事物安排妥当之后就到京城找我吧。”

陈圣涛问道:“娘子到京城,我去了哪里找你呢?”

女子说:“相公到了京城之后,就去彰义门,我会叫人在那里接相公的。”

和夫人分开两个月后,陈圣涛也来到了京城。京城果然不比扬州的小城。陈圣涛转悠了好久才找到了夫人所说的彰义门。

不过让陈圣涛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到彰义门没一会儿,本来打算找找看夫人在哪里,结果就有一个不认识的老仆人上来迎接他:

“主人怎么这么久才到啊,夫人等您很久了。”

摸不着头脑的陈圣涛跟着那个陌生的老仆人来到了一个胡同,只见那里坐落着一个十分豪华的大宅院,门口还站着男男女女数十个仆人,都在毕恭毕敬地迎接他,仿佛认识他很久了似的。这让陈圣涛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被仆人们迎接至大堂当中,陈圣涛看到了别后重逢、日夜思念的妻子。他知道刚才的那些疑惑,自己的妻子必定能回答自己。

屏退左右之后,陈圣涛终于从自己的妻子口中得到了真相:原来,在早些很长一段时间,妻子都变作自己的模样打点着一切,无论是去衙门贿赂官员,还是去购买豪宅招募佣人,全都是用自己的容貌见人。这些人和扮作自己的夫人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自然就熟识了自己。

女子一再嘱咐陈圣涛要记住每个下人的名字,免得别人的怀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陈圣涛看到自己的妻子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十分的高兴与感动。他决定将自己在绍兴的家人都接过来一起居住,便写了封家书回老家。

在和妻子生活的第二年,陈圣涛的儿子陈诚和儿媳妇王氏也搬过来一起生活了。

拜见自己的后母之后,陈诚原本以为她会待自己和媳妇不好。却没想到这个后母把自己和媳妇视为己出一般,十分关怀疼爱。至此也打消了陈诚心中的顾虑,他也对这个十分漂亮的女子很孝顺。

而女子也认为这样幸福的生活会持续下去。

直到白少年的到来。

“你觉得这样值得吗?为了一个凡人,每月都要受七日之苦。”白少年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

“他曾救我一命,我们虽不同类,但是大恩不得不报。”女子说道。

“那,给些他这辈子都吃穿不尽的财宝就好了,何必要和她相守?”

“他值得。”女子坚定而平静地说道。

“不,根本不值得。你知道他注定贫困一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根本不值得。”

“人间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

“你看着,我会用我自己来证明,一切都是注定的。”白少年说道。

“你又是何苦呢?”

“没有你,我又何必修仙?”说罢,白少年转身离去。

忽然有一天,陈圣涛家门外来了一个少年,长得十分白净。打听后才知道,是自己的妻子和前夫所生的孩子。

回想起自己妻子对于自己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又为何不能照顾她的孩子呢?

于是,白少年就和陈圣涛一家四人生活在一起,并和陈诚以兄弟相称。日子过得如之前一样逍遥快乐。

马车继续朝前方奔驰着。

王氏还在车厢中哭泣,陈诚一边赶着马车,一边也担心着自己杀了那女子的亲生孩子,听父亲讲她那么神通广大,会不会一会儿的工夫就追上来找他们寻仇。

而陈圣涛则还没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媳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白少年会变成狐狸?”

“爹,你就别问媳妇了。”看着自己的妻子还在哭泣,陈诚打断道:“那个人面兽心的妖怪,平时看着还知书达理的,结果没想到趁着大家都不在的时候想调戏他嫂子,我当时气不过,拿刀就到他房里一阵乱砍。”

扬了两下马鞭抽打在马背上,陈诚又接着说:“不曾想这家伙还真的是个妖怪,我想后妈八成也是妖怪变的。爹,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保命最要紧啊!”

“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平时相处的那么好。怎么这人说变就变了啊。”陈圣涛还是有些疑惑。

“爹,呜呜……那天你们都不在家,后妈每月的前七天也不会在家的。陈诚也和朋友约好出门了……”王氏强忍着泪水说起了昨天的事情。

原来,那天整个家里就只剩下王氏和白少年两个人。

“你知道吗,”白少年忽然闪进嫂子王氏的房间说道,“这个家所有的财富都是我母亲一手创造的。”

“当然,后娘很有本事。”王氏说道。

“你丈夫和那个陈圣涛都是注定要穷酸的命,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如跟了我。何必跟他们一起吃苦呢?”

“你胡说什么!”

“你别装了,我们不是更配吗?”说着白少年露出了一脸的色相向王氏扑来。

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情况的王氏拼命地挣扎,大声呼救。也许是害怕,白少年便放弃了。

等到晚上自己的丈夫回来,王氏便跟他说了白天的事情。若换成平时,陈诚虽然恼怒但也绝对没有杀人的胆子,但是陪朋友喝了很多酒的他,现在却想都没想就拿刀冲进了白少年的房间一阵砍杀。

不曾想他竟然化作了一条狐狸。害怕那女子七日回来之后给她的妖怪儿子报仇,说不定她也是妖怪,陈诚带着妻子和父亲陈圣涛,来不及收拾东西就直接向老家逃跑了。

一路上,回想着这些过往,陈圣涛想着如梦如幻的经历,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回到了贫穷的生活之中,不尽感慨万分。

“你,你这是为何?”抱着倒在血泊中的白少年,女子用法术维持着他的最后一点气。

“我,我只想告诉你,人妖路不同。你不可能和他长久在一起的,这就是命。”

“那你也没必要这样啊,你干吗不逃?”

“我说过了,没有你,我做什么都没有意思。”

“别说了,我带你去泰山娘娘那里。”说完,女子带着奄奄一息的白少年,飞升向远方。

没过多久这个大宅便荒废了。

而陈圣涛一家过着潦倒的生活,直至他走到人生的尽头,也没有再娶,或是回到京城。

绍兴陈圣涛者,贫士也,丧偶。游扬州,寓天宁寺侧一小庙,庙僧遇之甚薄。陈见庙有小楼扃闭,问僧何故。僧曰:“楼有怪。”陈必欲登,乃开户入。见几上无丝毫尘,有镜架梳篦等物。大疑,以为僧藏妇人,不语出。过数日,望见美妇倚楼窥,陈亦目挑之。妇腾身下,已至陈所。陈始惊以为非人。其妇曰:“我仙也,汝毋怖,为有夙缘故耳。”款接甚殷,竟成夫妇。

居年余,妇谓陈曰:“妾所蓄金已为君捐纳飞班通判,赴京投供,即可选也。妾请先入京师置屋待君。”陈曰:“娘子去,我从何处访寻?”曰:“君第入都,到彰义门,妾自遣人相迎。”陈如其言,后妇人两月入都,至彰义门,果有苍头跪曰:“主君到迟,娘娘相待久矣。”引至米市胡同,则崇垣大厦,奴婢数十人皆跪迎叩头如旧曾服侍者。陈亦不解其故。登堂,妇人盛服出迎,携手入房。陈问:“诸奴婢何以识我?”曰:“勿声张。妾假君形貌赴部投捐,又假君形貌买宅立契,诸奴婢投身时,亦假君形貌以临之,故皆认识君。”因私教陈曰:“若何姓,若何名,唤遣时须如我所嘱,毋为若辈所疑。”陈喜甚,因通书于家。

居亡何,妇假日也,不在家;长子亦外出。妻王氏方梳妆,少年窥嫂有色,排窗入,拥抱求欢。王不可,少年强之,弛下衣,以阴示嫂,茎头无肉而有毛,尖挺如立锥。王愈畏恶,大呼乞命。少年惧,奔出。王之裙褶已毁裂矣。长子夜归被酒,见妻容色有异,问之,具道所以。长子不胜忿,拔几上刀寻少年。少年已卧,就帐中斫之。烛照,一狐断首而毙。陈知其事,惊骇。惧妇人假满归,必索其子命,乃即夜父子逃归绍兴。官不赴选,一钱不得着身,贫如故。

徐四葬女子

子夜,这是黑白无常出来吸魂勾魄的时间。

无论是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死后都归他们管。

老的白无常升官了,今天也是新任的白无常第一次当班的日子,跟着自己的前辈也是自己的叔叔黑无常出来执行第一次任务。

然而,一切就是这么早早的注定了,白无常永远也不会想到,今天是他第一次当差,勾第一个魂,而自己的前程就会断送在这第一个魂上。

“我说叔叔,这别人都说好人要升天,坏人下地狱。那也就是我们勾的都是坏人的魂咯?”白无常问道。

对于这个小十万个为什么,黑无常一向是无可奈何的:“出来时就跟你说了,除了地府,执行公务的时候,我们就算是叔侄也要以黑白无常相称。”

“是是,黑无常。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白无常理了理手上的勾魂法器说。

“哎,那些都是欺骗世人的。天上的神仙都是固定的,除非有什么重大功德,否则,就算你是好人,死后一样要去地府轮回的。”

“哦,那不就是做好事没用了吗?”

“谁说的?你做坏事多就要先在地府里受苦,之后才能投胎,而且投胎也肯定是受苦的一辈子。有些人罪太重还不能投人胎呢。”

“哦,哦。嘿嘿,那还是要做好事的嘛!”白无常笑道,不过如果有旁人看到的话,根本就看不出他那没有血色没有表情的脸上到底是不是做出了笑的表情。

“好了好了,要闲扯回地府再跟你慢慢扯。”黑无常说,“一会儿要去的地方知道怎么走吧?”

“知道,知道,叔叔放心。”

“都跟你说了,叫我……”

“是是,黑无常。”

京城。

金鱼胡同。

生死谱上记载这里是贫民窟。

“黑无常。”

“说。”黑无常已经对自己这个喜欢问东问西的侄儿完全无语了。

“你说我们今天去的这人家明明姓徐,怎么死的两个人一个是叫芷菲的贵妇人,一个是和尚啊?”

“管那么多,死了我们就收走。”

然而等他们到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个不该死在贫民窟的人已经死去多时了,魂魄早已经不在尸体附近了。

“你看你看!都怪你一路上问个没完,晚了不是。”黑无常抱怨道。

“那怎么办啊?”

“这样,我去逮这和尚。你去逮那个妇人。”

就这样,黑白无常分开执行着分派好的任务。也许是自己的叔叔照顾,把简单的留给自己,白无常没多久便发现了那个死去的贵妇人芷菲的魂魄。

“我说,别跑了。随我回地府吧。”白无常说道。

面前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子,确切地说应该是女鬼,听到地府这个字眼明显颤了一下,显然世间的人都是惧怕那个地方的。

“大人能放过我吗?我是枉死的。”女人的声音有着明显的颤抖,但是还是掩盖不住它本身那悦耳的音色。

“这个可不好办啊,你死了就得随我走,我也是办差的而已。”

“好,好吧。只要大人能告诉我到底是谁杀的,我就跟你走。”

“这……”白无常伤脑筋了,想来自己已经是喜欢提问的了,这个姑娘问题比自己还多。然而自己的法力太低微了,根本查不出她提的问题:“我不知道,凭我的法力还看不出这些劫数。你到地府自然有公断的。”

“大人,”说着女子转过身来,那真是少有的美丽动人,即使死亡让她失去了原本肤色的红润,但还是无法掩盖她倾国倾城的容貌,这让已经是鬼差的白无常都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我死前曾托人帮忙,我只想知道我是被他所杀,还是我命数所至。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愿意跟大人走。只是如果和我所托的恩人无关,我应该报答完他再走。”

“好吧,不过最多只能停留四个时辰。”

“谢过大人。”名叫芷菲的漂亮女子深深地对着白无常鞠了一躬。

“首先,”白无常一边带着芷菲回到她死去的地方,一边询问着她死去的经过,“我看你应该是富贵家庭的人,怎么会深更半夜死在这贫民窟中呢?”

“我本来是京城一户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是我爹为了生意能有更大的发展,竟然把我嫁给了沈家二公子那个无赖,这个人花天酒地的,不是把我一辈子都毁了吗?”

芷菲气愤地说着,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哎,所以我就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带了点细软乔装成男子逃出来了。”

“所以先到贫民窟避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