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癫狂:非同寻常的大众幻想与群众性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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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密西西比泡沫(5)

人们痛恨摄政王和不幸的劳,不停地咒骂他们,并送给他们许多绰号。即使硬币超过500里弗就成了非法货币,但不到万不得已人们还是不愿接受纸币,因为谁也不知道今天的钞票到第二天能买到什么。在杜可劳斯的《摄政时期秘闻》一书中有这样的描述:如此变化无常、朝令夕改的政府,如此掌握不牢的暴政在这世上从未出现过。对所有亲历那个时代恐怖气氛的人和所有现在重温这段噩梦般历史的人来说,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发生暴动。同样无法理解的是劳和摄政王竟然都得以善终。他们二人使整个法国处在恐怖之中,但人们却只通过抱怨来排解自己的不满。忧郁而胆怯的绝望、愚蠢的恐怖萦绕在所有人的心中,人们的内心是如此懦弱,以至于没有人起来反抗。有一些人也曾试图发起一个反抗运动,他们在墙上贴上了富有煽动性的文章,许多高官家里也收到了有相同内容的传单。下面是载入《摄政期间回忆录》中的一个传单:“先生及夫人,这封信是为了告诉你们,如果没有变故发生,星期六和星期天将举行圣巴托罗缪节法国的狂欢节,时间是每年的8月25日。——译者注(St.Bartholomews Day)的庆祝活动。请您和仆人们留在家里,上帝将保佑您平安!请将此信转交您的邻居。时间:1720年5月20日,星期六。”无处不在的密探使得人们再也不能互相信任,而且也没有人愿意参与一个在傍晚举行的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的反抗活动,因此,巴黎的和平没有被破坏。密西西比股票的价格迅速下跌,再也没有人相信那个密西西比地区隐藏着巨大的财富神话。政府也开始进行最后的努力,以恢复人们对于密西西比计划的信心。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政府发布了强制征兵计划,强迫巴黎所有贫穷的流浪汉都加入。就像战时征兵那样,大约6000多名地痞流氓被强迫穿上了由政府提供的衣服,拿着工具,坐上了驶往奥尔良的船,有传言说那里的金矿需要大量的工人。就这样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人扛着镐和锹在巴黎街头经过,之后分成小队去往不同的港口,等待着搭乘去往美洲的船。事实上,他们之中有约三分之二的人没有上船,而是被安排到了法国其他地方。这些人卖掉了工具,钱花完之后便重拾旧业。他们离开后还没三个星期,就有超过一半的人又回到了巴黎。即使这样,这个策略还是使密西西比的股票有了一点转机,许多头脑简单的人又开始觉得这个公司找到了新的矿藏,用不了多久大量的金银就会潮水般涌进法国。

法兰西之怒

处在君主立宪制度下的国家,在恢复人们对经济的信心方面会有更为有效的方法,英国就是这样的例子,在后来的年代里,英国人面临了同样的欺诈带来的危机,但他们却采取了与法国完全不同的方法弥补了邪恶带来的威胁。但令人感到可悲的是,在法国制造危机和负有应对危机责任的却是同一人。摄政王非常想让法国早点摆脱灾难,可他的专制措施却使法国滑向了更大的危机。从2月1日到5月底,在一切交易都必须使用纸币的政策前提下,银行共发行了15亿里弗纸币,约6000万英镑。这也意味着只要发生一次危机,政府就会因为无法将纸币兑换为硬币而失去人们对纸币仅存的一点信心。事实上,由于过量发行纸币而造成的流通中纸币与硬币比例的严重失调,已经使事情变得不可收拾,大多数人已不再信任纸币,巴黎议会议长朗贝尔特曾当面对摄政王说,他觉得10万里弗的金币或银币要远远大于500万银行发行的钞票。事实说明,摄政王颁布的意图使硬币贬值的法律恰恰使得硬币价值日益提高。

2月,议会顺应了人们的想法,发布了皇家银行与印度群岛公司合作的法令:银行不再由劳掌控而转为国家的专门机构,其全部利润由摄政王转给东印度公司;国家依然对银行发行的纸币提供信用担保,但不经议会同意银行不能擅自发行纸币。这些依靠国家信用的措施在短时间内使密西西比股票及印度群岛公司的其他股票的价格有所上升,但国家的信用并不是可以持久依靠的基础。

5月初,摄政王召开了由劳、达让松以及所有大臣共同参加的国务会议,经过估算,与会人士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流通中的纸币有26亿里弗之多,而全国的硬币价值总和还不到这个数目的一半。参加这次会议的大多数人都很清楚,国家必须采取措施来平衡这两种货币的量,有人提议减少纸币的量,也有人提议提高硬币的面值,但劳对这两种建议都不满意,可是他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最终,会议讨论决定让纸币贬值50%。

5月21日,政府颁布法令宣布印度群岛公司的股票和银行发行的纸币将一同贬值,到年底,它们将按照面值的一半在社会上进行流通。这个法令很不得人心,议会拒绝通过,民怨四起,整个国家走到了悬崖边缘。为了确保国家的平安,摄政会议不得以撤销了这项法令,并以恢复纸币币值的法令取而代之。5月27日,银行宣布不再兑换硬币,也是在这一天,劳和德·让松一同被赶出了内阁。胆小怕事、懦弱无能的摄政王的行为有些反复无常,开始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劳,劳到皇宫求见还吃到了闭门羹。但是夜幕刚刚降临,摄政王就急着把劳召进皇宫,为他的举动向劳道歉,并告诉劳他这样严厉的处置也是逼于无奈。几天后,摄政王又公开带着劳去看歌剧,所有人都看到了摄政王对劳的关怀备至。由于人们对于劳已经深恶痛绝,所以摄政王的表演不但没有改变劳的处境反而加大了他的危险。一天,他正要乘车进入家门时,一群暴徒向他的马车扔石块。多亏了马车夫眼疾手快驾车冲入院子,家中仆人顺势关闭了大门,他才躲过一劫。第二天,他的妻子和女儿在看完赛马回家的路上同样遭遇了围攻。闻知这些后,摄政王派了一支剽悍的瑞士骑兵队日夜保护劳及家人的安全。后来,随着公众愤怒的增加,劳觉得即使有警卫住在自己的家里也不安全了,于是他要求到摄政王的处所——皇宫避难。

巨大的压力使得摄政王不得不重新起用曾在1718年因反对劳的计划而被罢免的达格索法官,并且公开承认由于自己的严苛和怀疑错怪了这位有才能而又能在腐败的风气中洁身自好的官员。自从被罢免后,达格索法官一直住在弗来尼斯乡村的房子里研究哲学,虽然艰苦,但心情很愉悦,这也让他渐渐地忘记了政治斗争中的尔虞我诈。劳和摄政王家中的一名家臣贡弗朗斯骑士奉命将这位法官请回巴黎,他们乘着一辆运送邮件的马车赶到弗来尼斯。达格索的朋友们劝他不要再次卷入政治旋涡,但他没有接受朋友的劝告并同意再度回到政府任职,帮助恢复业已接近崩塌边缘的政府信用。他一到巴黎,就同五名议员及财政大臣商议对策。6月1日,政府发布新法令:废除任何人持有硬币数目超过500里弗都将以犯罪论处的旧法令,任何人都可以拥有任意数目的硬币。为了收回旧钞,政府用巴黎的赋税作为担保,发行了收益率为2.5%的25万份债券,债券每张价值10里弗。市政府还在办公大楼前将出售债券回收的旧钞公开销毁。6月10日,银行重新营业,这时银行有了足够的硬币来兑换纸币。这些措施使人们的愤怒情绪有所缓解。所有居住在巴黎的人都争相到银行将他们的小面值纸币兑换成硬币。由于硬币数量有限,后来他们只好换成铜币,但很少有人因为铜币的重量而发牢骚。经常可以见到那些可怜的人背负着难以承受的包裹,满头大汗地在街头穿行,而这个沉重的包裹里装的只是刚刚从银行兑换的50里弗的铜币。

银行周边的人总是很多,几乎每天都有人因为拥挤而丢掉性命。7月9日,银行门口的人数剧增,守卫马萨林花园的卫兵担心发生骚乱关闭了入口处的大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马萨林花园门外的人越聚越多,由于不堪拥挤而愤怒的人们把石块投向了隔着栅栏的卫兵。密集的石块让卫兵们开始愤怒了,他们警告人们如果再受到攻击,他们会向人们开枪。恰好,这时有一名士兵被石块打中了,他拿起枪向人们射击。一个人被子弹击中身亡,另外一个受重伤。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似乎人们随时都有可能向银行进攻。在这个关键时刻,花园的大门再次开启,走出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手中握着上了刺刀的枪,怒目而视。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用呻吟和叹气声表达着他们的愤怒。

7月17日,银行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由于人数太多,当天竟有15人被挤死在银行门口。人们更加愤怒了,他们将三具尸体放在担架上抬着,引领着一支七八千人的示威队伍声势浩荡地来到皇宫花园。他们想让摄政王知道他和劳给整个国家带来了怎样灾难。劳的车夫非常忠诚,但有些冲动。当时他正在皇宫的院子里看护马车,他很厌烦人们辱骂他的主人,就用许多人都能听到的话语说,游行的人都是举止粗鲁的恶棍,应该被处决。人们立即冲向马车,由于他们觉得劳就坐在马车上,就将马车砸得粉碎,而这位莽撞的车夫侥幸存活了下来。还没等他们有新的行动,一大队士兵就来到人们面前,告诉人们摄政王已经保证将出钱厚葬三个死亡的人,并让他们立刻离开皇宫大门,人们才不得不静静地离开。正在议事的议会也被吵嚷声惊动了,议长走出来看看是什么人在闹事。他一回到议事厅就告诉所有议员,劳的马车成了一堆碎片。几乎所有的人同时欢呼起来,其中有一个人似乎比其他人更痛恨劳,他大声说道:“劳呢?他是否也粉身碎骨了?”奥尔良公爵夫人曾说起过这个故事的另一种情形。但无论哪种说法是真实的,对于一个国家议会的议员来说,这样表达情感都让人难以想象。据奥尔良公爵夫人说,议长极其高兴,有点手舞足蹈地回到大厅,向大厅内的议员大喊“先生们!快来!有好消息!劳的马车被砸得稀巴烂!”

毋庸置疑,全国纸币的信誉与印度群岛公司的信誉有着很大关联。内阁讨论后认为,如果政府能够赋予公司一些特权助其渡过危机,那么在国内会产生好的影响。从这种想法出发,内阁建议赋予公司海上贸易的特权。于是,政府颁布了这样的法令。但不幸的是,政府忽略了这个法令会使全国所有的商人面临破产。关于赋予公司贸易特权的法令引发了全国人民如潮的反对,人们不断地致函议会,要求他们不要通过法令。议会果真没有通过法令,这让摄政王十分恼火。摄政王认为议员们的做法是在煽动叛乱,并下令将他们流放到布鲁瓦兹。由于达格索求情,才改为流放旁杜瓦兹。议员们毅然决然地到了那里,并下定决心绝不妥协。他们想方设法地使放逐生活和以前一样。议长把巴黎所有的最会享乐和最聪明幽默的人请到放逐地举行盛大而典雅的晚宴。女士们每晚都可以参加音乐会和舞会。平时不苟言笑的法官和议员们也学会了纸牌和其他的娱乐方式。一连几个星期议员们都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他们想让摄政王知道他们不在意放逐这件事,并且,如果他们想要的话,他们可以使旁杜瓦兹成为比巴黎更加舒适和豪华的地方。

约翰·劳的悲惨结局

在世界各国中,法国人最擅长用歌声唱出心中的不满。有人认为法国的全部历史都可以用歌曲来反映。由于经济计划的彻底失败,劳成了最臭名昭著的人,人们自然也就把讽刺挖苦送给了他。所有的商店中都出售劳的漫画像,街头巷尾到处传唱着刻薄地讽刺他和摄政王的歌谣。这些歌谣中有许多粗鲁的词语。其中有一首歌谣还劝人们把劳发行的纸币当做厕纸用。下面这首记载在奥尔良公爵夫人信件中的歌谣是当时流传最广、最好和传唱时间最长的,这首歌谣用合唱的方式演唱,又让人感到很活泼。

拉斯法国人给约翰·劳起的诨名。——译者注刚刚来到,

我们如花般的城市,

摄政王就马上宣布,

拉斯很有才能,

可以重新振兴法兰西。

啦啦啦!咚咚锵!

可他让我们变得富有,

比希比比希比(Biribi),一种赌博。——译者注!

以欺骗的方式,

我的朋友!

这个新教徒,

为夺取所有法国人的金银,

就想尽办法让我们,

信任他的才能。

他丢掉了神圣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