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根人生论、蒙田随笔集、帕斯卡思想录(超值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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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培根人生论(14)

(When hempe is sponne,England is donne.)这个预言的意思大家多认为是这样的,把英国君主的名字的头一个字母排列起来,就成了hempe这个字,等到这几位君主(就是Henry,Edward,Mary,Philip,和Elizabeth)的朝廷完了之后,英国便要大乱。这种情形,感谢上帝的恩典,并没有实现,只不过几位君主的名字合起来确实是与预言中的说法相一致。而当今主上的尊号不再是英格兰王而是不列颠王了。在1588年以前,也有个预言,这个预言的意思我不很明白。

有一天将要看见

在报与迈之间

挪威的黑色舰队。

等这个去了之后,

英国啊,用石头与石灰筑房吧,

因为以后的战争是不会有的。

这个预言的意思大家都以为是指1588年来的西班牙大舰队的,因为据说西班牙王的姓属于挪威人的姓。君王山人的预言:

88年,一个奇异的年头。

大多数人也以为是应验了西班牙舰队之出发,这个舰队,虽不能说是海上军舰之舰数最大者,却是力量最强者。至于克利昂的梦,我认为那是个笑话。这个梦就是他被一条龙吞噬了,据人解释,那龙就是一个作腊肠的,那人曾经很和克利昂捣过乱。象这样的事不止一件,假如你把梦兆和星命学的预言包括在内的话,其数目将更多。我只把几个有凭有据的举出来为例而已。

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不应当看得过重;至多可以作为冬夜炉边烤火谈天时的谈资就可以了。可是我说“不应当看得过重”的时候我的意思是关于信仰的方面的;因为,在别的方面,散布这种东西的行为是决不可轻视的。因为这一类的事情曾酿成许多祸害;并且我看见各国曾立了许多严厉的法律以禁止它们。其所以使这类东西流传众口,甚至得到信仰,有三种原因。第一是人们只注意这种预言中的时候而不注意它们不中的时候;这和人们对于梦的态度是一样的。第二是约略的推测或恍惚的古语常常会变为预言;而人类喜欢预测将来的天性使他们以为把实际上他们所推测的事情作为预告是一种没有什么危险的举动。塞涅卡的诗句就是如此。因为在当时已经显然可见地球在大西洋之西还有很大的地方,这些地方不一定是一片汪洋。在这种理论之上再加上柏拉图的《蒂迈欧》与《阿特兰蒂斯》两篇中的传说,就足以鼓励人,使人把这种说法看成是一种预言了。

第三个,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理由是,差不多所有这些预言都是假话,完全是一些游荡狡猾之徒在事后捏造,伪制出来的。

▲三十六 论野心

野心如同人体中的激素,是一种促人奋发行动的体液。但是当它受到阻挠而不能实现时,它就将成为一种让人变得恶毒的东西了。因此,当怀有某种野心者感到事业有希望成功时,他们与其说是危险的人物,不如说是忙碌的人物。但是当他们的抱负受到压抑因而心怀积愤时,他们就将使用那种“凶恶的眼神”看人了。这时他们将成为幸灾乐祸、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只能从他人的挫折中感受到愉快。我们必须善于驾驭这种有野心的人。如果君主使用这种人,那是很危险的。他需要不断提升他们,而不要让他们感到失望。否则他们就可能把自己与其所承担的事业一同毁掉。如果这一点很难做到,那就最好还是不要使用他们。但在有些情况下,我们却又不得不依靠这种人。

比如说在战争中,必须挑选有将才者,这时我们就不能顾及他们是否怀有某种野心了,而且没有野心的武将就如同没有鞭策的马,是不会奋勇向前的。

政治上的野心家也很有用处。他们可以作为君王的屏障,也可以作权力斗争的工具。所以第比留斯皇帝就曾任用有野心的麦克罗去颠覆他的政敌西亚诺斯。

我们再来讨论如何驾驭野心家。

由于每个人的气质不同,所以不同类型的野心家的危险程度也不尽相同。出身卑微者比名门世家出身的人危险性更小。直率粗鲁者比阴柔隐忍者危险程度要小。暴发户比苦心经营者危害程度要小。君主控制野心家可以采用分化的办法。比如说宠用新的野心家来抗衡已有的野心家。但是这种办法只能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使用,这种情况就是朝廷中还有一批立场公正的大臣,能够超然于党争之上。这些大臣的作用好比船上的镇舱石,可以防止船只由于波涛的颠簸而倾覆。至于暗中设置某种监视和控制,使野心家时时感到压力这种办法,也许能够威慑那些性格比较怯懦者,但对于性格刚毅者,就不但不能奏效,反而可能激生出变乱。对于这种人,君主应该恩威并施,采用羁縻之术。至于其他方面,那种集中注目于一种事业的野心家比无事不想占先的野心家要好些。忙于事务的野心家要比谋求得人心的野心家要好些。富于竞争精神挑选难题做的野心家,对社会可能还是有益处的。至于那种想把一切别人都抹成零,只有自己才成为惟一数字的野心家,则是最为狠毒可怕的。

一个一心想爬上高位的人,可能怀有三种不同的动机:(1)做有利于社会的事业,(2)取得权势,(3)攫取荣华富贵。怀有第一种抱负的人,是明哲的君子。能识别这种人的君王,是伟大而贤明的。所以君主在选择官员的时候,应当重用那种把责任感看得比权位更重要的人,并且应该善于识别济世救民的抱负与自私自利的野心。

▲三十七 论宫剧与盛会

与如上的各种严肃的论说相比,宫剧这样的话题不过是玩意儿把戏而已。不过,君主既然采纳了这些东西,那么这些东西就应当具备优雅之美而不应当充满浪费之虚饰。伴歌而舞是很有气概,很有乐趣的活动。所以,歌须要成队,队须要居于高处,并且要有弦乐伴奏;歌词也要适合剧情。连唱带演,尤其在对话之中,是极端优美的。不过我所说的是演戏而不是跳舞(因为那是一种卑下凡俗的举动),对话的声音也应当强健有男子汉气(要一个低音和一个高音,不要最高音),歌词应当高雅悲壮而不应当过于细致绮丽。好几个歌咏队,位置于相对的地方,并且此停彼起地接着歌唱,如唱圣诗一般,是很能使人快乐的。变化跳舞使成各种的形式者乃是一种幼稚的玩艺儿。而且,一般来说,我这里所说的乃是为人所自然爱好的事物,而是不顾那些小巧的伎俩的,这是应该请大家注意的。

剧景的变换,只要是做得安静无华,的确很美而且很能引起兴趣,因为场景的变换能够滋养眼目,让观看者避免长久注视一物而引起疲劳。剧景应当明亮,染有特殊的而且多样的颜色;并且剧中的演员,或任何要从台上下来的人,最好在下来之前,先在台上做些动作;因为这种动作特别能吸引人的注意,使它乐于盼望能看见适才未能十分看清楚的事物。歌声应当嘹亮欢畅而不应当啁啾断续。同样,音乐也应当准确响亮,并且安排得宜。在烛光之下显得最漂亮的颜色是白色,粉红色和海水绿。亮色的圆点与金属,既不甚费钱,也最为灿烂。至于富丽的刺绣,则在烛光之下是隐而不彰的。演员的服装应当优美,并且应当在演员除下面具之后合乎他们的身材。这些服装还应当异乎常见的样式,当如土耳其装、军装、水手装之类。剧中的“插曲”不应当太长;这些“插曲”的题材向来多是关于傻子、羊怪、狒狒、野人、怪物、野兽、小鬼、巫婆、黑人、侏儒、小土耳其人、山泽之女神、乡下人、小爱神、偶像变活人等等的。至于安琪儿们,若把他们放在“反插”里是不够滑稽的。在另一方面,凡是丑恶可恨的东西,如魔鬼、巨灵之类,也是不妥当的。但是主要地,要使这些“插曲”剧中的音乐能够娱人而且有新奇的变化才好。在有水汽热气的人群中如果忽来几阵香风而不见任何水珠下坠的话,那是很使人生愉快新鲜之感的东西。双宫剧,一组男的,一组女的,能添加庄严与新颖。但是演奏的房屋如不保持干净整齐,则一切都等于没有。至于比武竞勇的种种游戏,他们的光辉灿烂之处主要是在挑战者入场时所坐的战车上,尤其于这些战车是用奇兽牵曳的时候为然;如狮子、熊罴、骆驼之类是也;这种光辉也有仗着入场时的排场的,也有倚靠服装之绚烂的;也有借他们的马匹的装饰及甲胄之鲜明的。但是关于这些玩物我们说得已经够了。

▲三十八 论天性

人的天性虽然说是隐而不露的,但却很难被压抑,更少能被完全根绝。即使勉强施以压抑,只会使它在压力消除后更加猛烈。甚至道德和教育的力量也很难完全加以约束,只有长期养成的习惯才能多少改变人的天生气质和性格。

假如你想改变自己的某种天性,那么你开始时树立的目标既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目标太大会由于受挫折而灰心;目标太小则会由于收效缓慢而泄气。在努力中不妨作些能鼓励自己情绪的事情,就跟初学游泳者借助漂筏一样。在取得成效以后,就要从严从难克制自己,这一步好比练功的人绑着重物走路一样。其实苦练比实用还难,但其效果因而更好。如果某种天性太顽强,太难克服,那么可以考虑采取以下办法:

一,要长时间地严格约束自己。每当生气时,就在心中暗诵二十六个字母以息怒。

二,从一点一滴做起。比如在戒酒时,就采用每天比前一天少喝一点的办法,直到最后彻底戒绝。

当然,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毅力和决心,能够断然强制自己彻底根除不良习性,那是最令人钦佩的——“灵魂最自由的人,就是那种能够一举挣断锁链的人。”

此外古人还认为,矫枉不妨过正,用相反的习惯来改造天性,这也是不错的。只是要注意,那另一极端不要是又一种不良习惯才好。

在树立某种好习惯的过程中,不要过于紧张,给自己留点机会时时回顾一下努力中的成绩和失误。人不能太相信对于天性的克服。因为天性是狡猾的,它可以在你警惕时潜伏下来,当你放松时就会又溜回来。就像伊索寓言中那个猫一样,虽然变成一个女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前,但当一只老鼠出现的时候,她就情不自禁地扑了上去。对于一个人来说,或者应该有自知之明地避免这种现原形的机会,或者干脆高度警惕地多用这种机会考验自己。

人要慎独。在只面对自己的时候,人的真性情是最容易显露的。因为那时人是最不掩饰的。在激动的情况下,也易于显露天性,因为激动使人忘记了自制。另外在脱离了所习惯的环境,而处于一种不适应的新境遇时,人的真性也可能显露。

有的人天性与他的职业要求相适合,这当然是很幸福的事。但是,那些能强使自己做与其天性不相合的事业的人,则更为需要毅力。因为在这时,“我的灵魂与我的存在相分离。”因此在治学方面,对于最难的书,可以订一个时间表,以强制自己按规定的时间和进度去读。当然,对于所爱好的学科,就不必如此,因为思想会自然带着你向前跑去的。天性好比种子,它既能长成香花,也可能长成毒草。人应当时时检查自己的天性,以培养前者而拔除后者。

▲三十九 论习惯与教育

人们的思想多跟随着他们的意志,他们的谈论和言语多是依从着他们的学问和从外面得来的见解;但是他们的行为却是紧随着他们平日的习惯。所以马基雅维利说得很好(虽然他所谈论的是一些丑恶的事情),天性的力量和言语的动人,如果没有习惯的增援,都是不可靠的。他所谈到的事情是,为了实现一件极为险恶的阴谋,一个人不可因某人天性的凶猛或誓言的坚决而相信他,他应当任用以前曾经下过毒手,手上染过他人鲜血的人。尽管马基雅维利不知道其实还有一个乞僧克莱门,也不知道有一个哈维亚克,也不知道有一个约尔基,也不知道有一个巴尔塔萨尔·杰拉尔;然而他的定律却依然是通用不移的,这条定律就是,天性与誓言的约束力都不如习惯有力。只是有一点,现在迷信很盛行,以致初次为迷信杀人的人简直是和职业屠夫一样地信心坚定;誓言的坚定也被作成与习惯一样地强,甚至在流血的事件中也是这样此。在迷信以外的事情中,处处可见习惯凌驾于一切之上;其势力之强,使得人们竟至于在自白、抗辩、允诺、夸张之后,依然一如其旧地往下做,好象他们根本就是无生命的偶像,和由习惯的轮子来转动着的机械似的,这种情形真使人惊讶。

我们也可以见到习惯的统治或专制,可以看出它是怎么回事。印度人(我说的是其中的一派哲人)会自己静静地躺在一堆柴上,然后用火自焚直至牺牲。不但如此,那些做妻子的还要争着与丈夫的尸身一同烧死呢。在古代,斯巴达的青年们常乐于在狄亚那的祭坛上受笞刑,一动也不动。我还记得在女王伊丽莎白初年的英国,有一个被判死刑的爱尔兰叛党曾上呈总督,请求用鞭笞而不用绞索来缢死他,因为按照惯例,以前的叛党都是采用鞭刑。在俄罗斯有些僧人为赎罪起见,会在水盆里坐上一夜,直到他们被坚冰冻住了才算。习惯在人的精神和肉体两方面的力量,例子可以举出很多来。所以,既然习惯是人生的主宰,人们就应当努力求得好的习惯。习惯如果是在幼年就开始的,那这肯定是最完美的习惯,我们称之为教育。教育其实是一种从早年就开始养成的习惯。所以我们经常会发现,在语言方面,幼年时代比幼年以后舌头较为柔活,能学一切的语法及声音。而且幼年四肢关节也比较柔活,适于各种的竞技和运动。而年长方学的人就不能象从小就学起的人能屈伸如意,的确是这样;除非有人从不固定自己的心志,反而开放心志,并做好准备接受不断的改良,而这只能算是例外,这种情形是非常少的。但是假如个人的独自的习惯其力量很大的,那么所有人联合起来的习惯,其力量也就大得多了。因为在这种地方,他人的例子可为我之教训,他人的陪伴可为我之援助,争胜之心使我受刺激,光荣使我得意,所以在这种地方习惯的力量可说是到了顶峰。天性中美德的繁殖是要仗着秩序井然,纪律良好的社会的;这是无疑的。因为国家与好政府只是滋养已长成的美德,而不甚帮助美德的种子的。可悲的是,最有效的工具,目前却正被用来达到最要不得的目的。

▲四十 论幸运

无可否认,偶然性常常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命运——例如长得漂亮、机缘凑巧、某人的死亡,以及施展才能的机会等等;但是在另一方面,人的命运也往往是由人自己造成的。正如古代诗人所说:“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