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汉纪(4)

阏氏得到重金贿赂，便劝冒顿说：“即使夺得汉地，也不能久居。何况两个君主也不应互相攻击对抗。”冒顿单于与王黄和赵利约定了会师的日期，但他们的军队没有按时前来，冒顿单于怀疑他们同汉军有勾结，就采纳了阏氏的建议，打开包围圈的一角，让汉军撤出。当天天地间大雾弥漫，几步开外便茫然一片。匈奴骑兵稍稍后撤。汉军派人试探地来回走动，但匈奴却毫无察觉。这是突围的好机会。陈平还不放心，叫弓箭手朝着左右两旁拉满了弓，保护汉高祖下山。刘邦提心吊胆走出了匈奴的包围圈，快马加鞭，一口气逃到广武。他定了定神，首先把刘敬放出来，说：“我没听你的话，弄得在白登被匈奴围了起来，差点儿不能和你见面。”

白登之围以后，刘邦回国尽斩先前进言匈奴可击的十几名使臣，并赦免刘敬，封为关内侯，食禄两千户，号为建信侯。西汉政府自知实力不如匈奴，汉高祖问刘敬该怎么办？刘敬说：“最好采用‘和亲’的办法。”汉高祖同意刘敬的意见，派刘敬到匈奴去说亲，冒顿同意了。汉高祖挑了一个宫女所生的公主，采取“和亲”政策，将汉朝皇室女子嫁给匈奴首领为妻，并每年向匈奴赠送大量的丝绸、粮食等礼物，以求得北方边境的暂安定。

“白登山之围”距离今天虽有两千多年之历史，但作为游览古战场来说，白登山还是有很大价值，曾经吸引不少游客凭吊古今。

明朝宣大总督翟鹏来游白登山，感慨万千，赋诗名曰“白登山怀古”：

荒台犹有白登名，一望龙沙万里明。尚想精兵围汉帝，翻怜奇计出陈平。

云中烟垒曾鸣镝，塞下山村有废城。顾我临风怀古意，胡笳吹彻暮云横。

萧规曹随

汉惠帝即位不久，相国萧何病重，汉惠帝亲自登门探望萧何，并问他谁可继任相国，萧何说曹参可以。

曹参当初地位卑微时，与萧何友好。曹参是个将军，久经沙场，立下赫赫战功，然而在刘邦称帝后，他的官阶不如萧何，这使他和萧何之间关系出现了间隙，但萧何知道曹参是个难得的人才。

萧何死后，汉惠帝依其意愿任命曹参为相国。曹参继任后，一切按照萧何已经规定的章程办事，似乎毫无建树。选拔郡和封国的官吏时，呆板而言语钝拙、忠厚的长者，就召来任命为丞相史；说话雕琢、严酷苛刻、想竭力追求名声的官吏，就斥退赶走他。

许多大臣见到曹参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十分着急，想帮他策划策划。来到的人，曹参就把醇厚的酒给他们喝，一有空，官员们想要有话说，曹参又让他们喝酒，喝醉以后才离开，始终不能进说。

相国官邸的后园靠近官员的住处，官员每天饮酒唱歌呼喊，曹参的随从侍吏厌恶他们，但不能对他们怎么样，就请曹参到园中游玩。听见官员酒醉唱歌呼喊，随从侍吏希望相国召来他们、制止他们，曹参竟反而取来酒设座唱起来，也唱歌呼喊跟他们彼此呼应唱和。曹参见到别人有小过错，一心给隐藏遮盖，相府中没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

汉惠帝也对曹参的做法有些不满，以为曹参是居功自傲、倚老卖老。他找来曹参的儿子曹窋说：“你回家后找个机会问问你父亲，作为相国，只知道天天饮酒，不问国事，像这样能治理好天下吗？但你不要说是我让你问他的。”

曹窋回到家，把惠帝教他说的话和曹参说了一遍。曹参大怒，用竹板打了曹窋二百下，说：“赶快入朝侍奉皇帝，天下的事不是你应当谈论的。”

曹窋挨了一顿揍，有苦说不出，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给皇上。汉惠帝听了他的话，更加不高兴。第二天，曹参上朝，汉惠帝责怪他说：“你何必要骂你儿子呢？他说的话是我让他说的。”

曹参一听此话，连忙请罪，接着却说：“请问皇上，您和高祖比，谁更聪明一些？”

汉惠帝说：“我怎么能和高祖相比！”

曹参说：“陛下看我的能力和萧何比哪一个更强？”

汉惠帝略一迟疑，说：“你的才能好像比萧相国差一点。”

曹参说：“皇上说的一点也不错。高祖和萧相国都是聪明过人的人，他们吸取了前朝兴衰的经验，为我们制定了一套完善的治国制度。我们只要遵此办理，不出差错就行了。现在天下刚刚太平，如果制度频繁更改，只会造成人心混乱，这是治理国家的人应该避免的。因此我宁可让天下人认为我无能，也不愿沽名钓誉，扰乱百姓。”

汉惠帝终于明白了曹参的良苦用心。

曹参做了三年的相国，一直保持清静无为的为政之道，没有给百姓增添丝毫的负担，老百姓都非常感激他。他死后，百姓们编了一首歌谣称颂他说：“萧何定法律，明白又整齐；曹参接任后，遵守不偏离。施政贵清静，百姓心欢喜。”史称“萧规曹随”。

“萧规”成大业，“曹随”亦大成。后以“萧规曹随”比喻按照前人的成规办事。杨雄有“夫萧规曹随，留侯画策，陈平出奇，功若泰山，响若坻聩”的历史评语，被后人传颂至今。

清静无为在一般人的眼中，是一个缺点，并不值得效仿。但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却也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关键在于要准确地把握所面临的形势。这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值得借鉴的是“人无完人“，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缺点，这是不可避免的。对于一个领导者来说，关键是要正确地认识自己的下属，了解他们的优点和缺点，扬长避短，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才干，以取得事业上的成功。

韩信之死

汉高祖六年（前201年）有人告韩信谋反。刘邦用陈平的计策，说天子要出外巡视会见诸侯，通知诸侯到陈地相会，那时候韩信一定一人前往，就可以趁机抓住韩信。

韩信对此却不知情。刘邦将到楚国时，韩信打算起兵谋反，但又认为自己无罪；想去谒见刘邦，又怕被擒。

项羽兵败后，他的逃亡将领钟离昧因素来与韩信关系很好，就投奔了韩信。刘邦记恨钟离昧，听说他在楚国，就下令楚王韩信逮捕他。那时韩信初到楚国，到各县乡邑巡察进出都派军队戒严。

这时有人向韩信建议：“杀了钟离昧去谒见汉高祖，高祖必定高兴，也就不用担心祸患了。”于是韩信把此事与钟离昧商议，钟离昧说：“刘邦之所以不攻打楚国，是因为我在你这里，如果想逮捕我去讨好刘邦，我今天死，随后亡的定是你韩信。看来你也不是位德行高尚的人。”结果钟离昧自杀而亡。韩信持钟离昧首级去陈谒见刘邦。刘邦令武士把韩信捆绑起来，放在随从皇帝后面的副车上。韩信说：“这一切果然和平时人们说的一样啊，国家建立起来了，所有的敌人都消灭了，我们这些谋臣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高祖说：“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已经有人告你谋反。”说完就给韩信戴上械具。回到洛阳，他大赦天下，赦免了韩信的罪过，改封他为淮阴侯。

韩信被贬为淮阴侯之后，深知高祖刘邦畏惧他的才能，所以从此常常装病不参加朝见或跟随出行。韩信由此日益怨恨，在家中闷闷不乐。对于和绛侯周勃、颍阳侯灌婴等处在同等地位感到羞耻。

前195年九月，陈豨起兵反叛，自称代王，攻打劫掠赵、代二国。刘邦亲自率领军队往东讨伐他。第二年冬天，陈豨军队溃败。

韩信以生病为由，不跟从刘邦攻击陈豨，暗地里却派人到陈豨那里，与他串通谋划。韩信计划在夜里与家臣伪造诏书赦免官府里的役工以及奴仆，想发动他们袭击吕后和太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陈豨的消息。

韩信手下有个舍人曾得罪韩信，被囚禁起来，将要处死。次年正月，那个舍人的弟弟上书吕后，说韩信欲谋反。吕后想把韩信召来，又预料他可能会不服从，就与相国萧何商量。萧何让人假装从刘邦那儿来，说陈豨已经就擒，被处死。

列侯及群臣听到消息，都来祝贺，萧何骗韩信说：“你虽然病了，也应当勉强支撑入朝道贺一下。”韩信入朝，吕后便让武士将他捆起来，在长乐宫钟室里斩首。

韩信临死前说：“我真后悔没有用蒯通的计策，竟被小人女子所骗，这真是天意啊！”吕后下令诛韩信三族。

刘邦回到洛阳，听到韩信谋反被杀的消息，心里既高兴，又怜惜。他问吕后：“韩信死前说了什么？”吕后说：“韩信说后悔没有用蒯通的计策。（刘邦和项羽对峙时，蒯通曾劝韩信自立为王。）我一世英名，居然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上。”刘邦道：“哦，他说的是齐国的辩士蒯通啊！”于是命令齐国逮捕蒯通。

蒯通说：“秦朝丢失他们的鹿，天下人一起去追，长得高、跑得快的人就能先得到。古代盗跖的狗对着尧吠，并不是尧不仁，而是狗本来就是要对不是它主人的人吠的。在那个时候，我只知道韩信，不知道有陛下。并且天下人拿着刀剑想做陛下所做之事的人多着呢，只是力量不够而已，难道您能把他们全烹了吗？”

刘邦听完，说：“别追究他了。”于是蒯通得以活命。

刘邦得天下，军事上很大程度上依靠韩信。韩信是个率百万大军，战必胜，攻必克的军事天才。但韩信对为臣之道很不精通，他自恃有才，不了解统治者的心理，功成身死。由于韩信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极高，以致当时军中兵器均刻上“不杀韩信”四字。韩信也自恃功高，刘邦不敢杀他。但刘邦得天下后，恐韩信造反，无人能敌，又见韩信十分狂傲，终于动了杀机。身为人臣，绝不能恃功居傲，否则遭人猜忌，绝不能受制于人又不服于人。

黥布叛乱

韩信因为“谋反”被杀以后，不久，梁王彭越也被诛杀，他的肉被做成肉酱，刘邦分赐给各地诸侯。淮南王黥布内心非常恐惧。黥布见了彭越的肉酱，恐慌不已，心想自己迟早和他们一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于是暗中聚集军队，等待邻郡报警告急。

黥布有一个宠姬生病去就医，正好看病的医生住在中大夫贲赫的对门，为了巴结黥布，贲赫便利用这个关系将许多贵重的礼物送给黥布的宠姬，并且在医生家陪宠姬喝酒。黥布怀疑贲赫与宠姬私通，想拘捕他。

贲赫知道后非常害怕，便跑到长安举报，说：“种种迹象表明黥布想要造反，应该趁他发动之前将他杀掉。”

刘邦就此事问相国萧何，萧何说：“黥布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可能是仇人妄图诬告他。可以先将贲赫抓起来，再派人暗中察探黥布。”

黥布见贲赫逃去向刘邦举报，本来就怀疑他会说出他造反的图谋，而汉朝又派使者来，查出不少造反的证据，便干脆杀光贲赫全家，举兵造反。黥布造反的消息传到长安，刘邦就将贲赫赦免，并任命他为将军。

刘邦召集将领们询问对策，大家都说：“发兵讨伐，一个小小的黥布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汝阴侯滕公召来原楚国的令尹薛公，向他询问。薛公说：“黥布当然要造反。”滕公问：“皇上分封他土地，又赐给他爵位让他称王，他为什么还不知足呢？”薛公回答：“皇上前年杀了韩信，去年又杀了彭越，这三个人，功劳相同，荣损与共，现在他自己担心大祸将至，心里害怕，因此要造反。”

于是滕公向刘邦推荐薛公，刘邦马上召见薛公，向他询问。

刘邦听完薛公分析黥布的为人和当前形势，非常高兴。于是封赏薛公一千户食邑。

这时，刘邦正好生病，便准备让太子率军攻打黥布。太子的门客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劝建成侯吕释之说：“太子统帅大军，就算有功劳，地位也不能再有所增高了；万一战败，恐怕反而会遭殃。

“你应该向吕后请求，让她找个机会在皇上面前哭诉，说黥布骁勇善战。而我方众将领又都是过去与陛下平起平坐的旧人，若是让太子统帅这些人，无异是让羊去统率狼，没有人愿意听命于他。一旦黥布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击着战鼓，向西进攻了。

“陛下现在虽然生病，也应该勉强支撑，躺在车子上监督大军，那么将领们就不敢不竭尽全力。皇上虽然辛苦，但为了国家社稷还是振作起来吧。”

于是，吕释之连夜求见吕后，吕后便找机会对刘邦哭诉，照四位门客的意思说了。刘邦叹口气说：“我本来就知道这小子难以担当这个重任，还是我自己去吧！”

于是刘邦率领大军向东进发，留守朝廷的大臣们都到灞上送行。张良当时重病在身，也勉强支撑来到曲邮，对刘邦说：“我本应随您出征，但病得实在厉害。黥布的士兵都是楚人，勇猛剽悍，陛下千万不要和他争胜！”又建议刘邦任命太子为将军，监督关中军队。

刘邦说：“你虽然生病，请勉强辅佐太子。”当时，叔孙通是太子的太傅，张良便代理少傅事务。刘邦下令征发上郡、北地、陇西的战车、骑兵，巴、蜀两地的材官和京师中尉的军队共三万人，作为皇太子的警卫部队，驻扎在灞上。

黥布造反不久，对他的将领们说：“皇上老了，厌倦了打仗，肯定不会亲自来。其他将领，我只害怕韩信、彭越，而他们都已死了，其余的人都不值得担心。”他果真像薛公说的那样，向东进攻吴地的荆国。荆王刘贾败逃，死在富陵。黥布收编了刘贾的全部士兵，渡过淮河直逼楚国。

楚国把军队分为三支，在徐县、僮县一带迎战，有人劝楚国领兵的将军说：“黥布善于用兵，许多士兵都很惧怕他。而且兵法上说：‘诸侯在自己领土上作战，士兵容易逃散。’现在楚军分为三支，敌军只要打败其中一支，其余的就会溃逃，哪里还能互相援救呢！”楚将固执己见，不久黥布攻破一支后，其他两支就自行溃散了。

第二年十月，刘邦与黥布的军队在蕲西相遇。黥布军队精锐异常，刘邦就在庸城坚守。远远望去，黥布军队的布阵就像当年的项羽，刘邦非常反感。

刘邦远远地问黥布说：“你为什么要造反？”黥布说：“不过是想当皇帝罢了！”

刘邦听后大怒，于是双方刀兵相见。黥布军队战败逃走，渡过淮河，又屡次停下来再战，依然不能取胜。他只好与一百多人逃到长江以南。后来黥布因为长沙成王吴臣的出卖被人杀死。

黥布的谋反，与前几位异姓王如出一辙，都是手下人告发，上面来查，自己害怕，结果自己真的谋反了，这也正是高祖一心想要的结果。当此之时，经过几百年的战乱，好不容易天下已定，人心思定，谋划叛乱自然不得人心，更何况力量不足，智术也很浅薄。所以黥布谋反完全是没事找事，咎由自取，没有多少人会同情。

如意母子被害

刘邦做了皇帝后，妻子吕雉封为皇后，吕后的儿子刘盈也顺理成章立为太子。在众多嫔妃中，刘邦最宠爱戚夫人，戚夫人生下赵王如意。刘邦认为太子刘盈性格软弱，而如意则像自己，因此虽然如意的封地在赵，刘邦却经常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刘邦出巡关东，戚夫人经常陪同，日夜在刘邦面前哭泣，想立自己的儿子如意为太子。吕后年迈，总是留守长安，日益与刘邦疏远。

刘邦想废刘盈而改立如意为太子。大臣们纷纷劝阻，都没有说服刘邦。御史大夫周昌极力争辩，才使刘盈没有被废除。

前195年，刘邦讨伐黥布归来，伤病加重，就更想另立太子。张良见劝阻也无济于事，于是借口生病不再过问政务。

叔孙通劝谏说：“以前晋献公因为宠爱骊姬，废黜太子，另立奚齐，结果晋国内乱了几十年；秦始皇由于没有及早立扶苏为太子，使赵高有机可乘，用欺诈手段立胡亥为皇帝，使自己宗庙绝祀。这些，陛下不是不知道。如今太子仁爱孝顺，天下人都早有耳闻。吕后又与陛下同甘共苦，艰难创业，又怎能相背弃？陛下一定要废黜嫡长子而立小儿子为太子，我愿先受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