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狗蛋的心思
将昏迷不醒的张大姐送到客栈安顿好后,孟小梳来到李狗蛋家门口。这几日,先是弟弟重病,再是张大姐出事,她忙得不可开交,竟将某个早已想好的计划抛之了脑后。
“师……师父?你找俺有啥事?”李狗蛋打开门,见是孟小梳,一张憨憨的脸顿时变得黑中透红,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去帮我办一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孟小梳走进屋,低声叮嘱了他几句,就匆匆离开了,全然没有发现一道阴测测的目光,正远远地盯着她的背影。
那人正是赵菱菱,近几日,她嘴上的疤痕已有变淡的趋势,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恢复原貌。
“孟小梳,我倒要看看,你能春风得意到几时!”她狠声说。
话音未落,外头忽然响起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谁呀?”她没好气地问。
“是我,顾致远。”一个声音说。
“原来是九公子!”赵菱菱喜上眉梢,手忙脚乱地戴起面纱,往发髻中插了两支簪子,才一溜小跑去开了门。
一见顾致远那眉清目秀的脸,她的双颊就浮现两抹淡淡红晕,一双杏眼秋波流转,似有朦胧醉意,那模样真是要多娇憨有多娇憨。
可惜顾致远的心思并不在她身上:“赵姑娘,请问小梳姑娘在哪儿?”
暗自咬了咬银牙,赵菱菱眸中闪现一丝不悦:“她……她近日结实了一个相貌十分好看的小公子,听说同那公子一同住到乐之客栈去了。”
“哦?”顾致远半信半疑,还以为她口中的“公子”是李无涛。
“九公子,你找她何事?若不嫌弃,就进来喝杯茶吧。”赵菱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不必了。”顾致远道了声谢,皱着眉头告辞而去,全然没瞧见赵菱菱眼中的浓浓哀怨。此时此刻,他满心担忧孟小梳的安危——李无涛以为小梳身份古怪,是敌非友,难道是将她引入客栈,严刑逼供去了?
他的步子本就不慢,心急起来更是如飞,只一会儿就行至了乐之客栈前,正要抬脚进去,忽然犹豫了一瞬——若急急忙忙冲上去,发现情况并非自己所猜测的那样,该如何是好?
思量片刻,移步邀月楼,买了几只酱肘子,心想如果事无异常,便说自己是提着吃食来看望她的就行。
本以为从掌柜口中打听到孟小梳的房间,要费一番周折,哪晓得那掌柜二话不说就告诉了他,还亲自领他走上了楼。原来段泰早已将他的模样,告诉了这附近的商户,并叮嘱他们,千万别惹恼了这位京城来的贵客。
“那位姑娘是和一个公子一起来的?”顾致远问那掌柜。
掌柜点点头:“是哩,姑娘蒙着面纱,公子则生得十分俊俏,看起来比姑娘还要小几岁。”
顾致远心中越发疑惑——如此说来,那人应该不是李无涛,那会是谁?
言语间,楼下来了三五人,掌柜的急着要去招呼生意,略带歉意地说:“公子,就是尽头那间,在下就不带您去了。”
“他们二人同住一间?”顾致远眉头紧锁。
“姑娘住在尽头那间,小公子则住在她隔壁。小人先去招呼客人了,公子若有什么吩咐,直接叫小人便是了。”掌柜说着,抬脚下了楼。
听他这么一说,顾致远才松了口气,走到那尽头的房间前,正要屈指敲门,忽然听到了孟小梳的声音,却不是从里头传出来的,而是在隔壁响起的。
“文卿,你为什么从没问过我,我脸上的疤是从哪儿来的?”孟小梳一边吹着那碗滚烫的药,一边问床上的少年。
孟文卿的咳疾,本已好得差不到,哪晓得那日经烟一熏,竟再次复发,而且比之前还要严重,嗓子都变得有几分沙哑了。他摇了摇头,笑容中有几分与年龄不符的辛酸:“这种事情不必问,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不都还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
发配边疆途中,他不是没有惨遭官兵的毒打,也不是没有受到同伴的欺凌,理所当然地以为,姐姐也是经受了这种折磨,脸上才会留下丑陋的印记。
孟小梳并不打算同他解释这是枯叶草的功效,说了只会使他疑惑,问出更多问题。看着弟弟依旧削瘦的脸,她语气不由自主地温柔了几分:“我去邀月楼定一桌最好的饭菜,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多吃点。来,药凉了,你快喝吧。”
里头,孟小梳与弟弟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外头,顾致远的双手捏成了拳,指节发白,一如他此刻的脸。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在乎某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虽然这人并非他的亲人,虽然这人与他才认识短短几日,虽然这人身上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
转身下楼,他脚下似生了风,很快就走出乐之客栈,消失在长街尽头。楼下的掌柜,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半天摸不着头脑,兀自摇头叹道:“这些个富家公子啊,时而晴,时而雨,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孟小梳自然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叫店里头的伙计唤来了李狗蛋,让他与自己姐弟二人,一同在邀月楼吃了顿晚饭。
李狗蛋哪里尝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一开始还尽量克制,不想在孟小梳面前出洋相,后来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活像个十多年没吃过饱饭的饿鬼,将同桌的孟文卿惊得目瞪口呆。
“姐姐,这真是你的朋友?”他小声问。
孟小梳点点头:“不可瞧不起他。”
孟文卿虽然从小锦衣玉食,但家道中落后,也吃了不少苦头,不仅没有瞧不起李狗蛋,反而觉得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十分有趣,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们二人年纪相仿,身份迥异,对彼此的生活都十分好奇,吃过饭后,就饶有兴致地说起了话。孟文卿早被孟小梳叮嘱过,未将真实身份透露出来,称自己名叫孟帆,家中是经商的,一日被强盗洗劫一空,爹娘不堪打击,卧病在床,不久就离了世,只剩了自己和孟小梳这个姐姐。
说完,就问起了李狗蛋:“你呢,应该是在这孟山脚下长大的吧?”
李狗蛋点点头,暗暗羡慕起了孟小梳二人,他们毕竟是商户的子女,虽然家里没落了,但好歹有过富足的时候,自己却是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吃的是野菜、野兔,穿的是旧衣、破布,眼前这满桌的鸡鸭鱼肉,是他一直想都不敢想的。
而孟小梳之前也是一身旧衣,与他这穷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拳脚厉害些,说话灵光些。在他看来,她与自己一直是极为般配的一对,可这顿饭却打破了这个美梦,将他拽入了现实之中。
孟小梳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趁孟文卿出去如厕,小声问道:“我要你办的事,办成了吗?”
“办成了。”李狗蛋的神色有些黯淡——自己在她眼中,难道只是个跑腿的?
“对了,待我建了房子,就将你的住处修缮修缮,日后你总是要娶妻生子的。”孟小梳笑着说。
李狗蛋的脸,不自由自地红了。
俺要是能娶你该有多好,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