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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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尉迟拓野

大周皇帝宇文邕的建德年间,就在西征军出发前不久,尉迟迥的家府里,里里外外围着热闹的人群,男男女女都有,一副副焦急又幸福的面庞挂在人们脸上,像是有大事要发生。

随着尉迟宽的卧房里传出一声啼哭,府里的人们都顷刻间挂上笑容,站府外看热闹的人虽听不到啼哭声,但听闻有人说“生了!生了!”,大家也都笑了起来,愉悦的氛围感染了几里范围。

尉迟宽的妻子,大家都称她为李夫人,一脸疲倦地半躺半坐在床上,看着尉迟迥抱着孙子,欣慰地说:“这孩子额头宽,有福像,像极了爷爷!”

“那当然,我的孙子当然像我!”尉迟迥笑得合不拢嘴。尉迟宽、元珍等人也都跟着乐呵呵起来。

尉迟迥的妻子——王夫人看着孩子惺忪的眼神,逗了逗,这孩子似乎也懂大家心情,咯吱咯吱地笑。“快把孩子给我抱抱,我们尉迟家族又添孙子了!”王夫人边说边要去抱尉迟迥怀里的孩子。

尉迟迥就是舍不得放手,想再多抱抱,转头问尉迟宽,“准备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啊?”

尉迟宽笑着推脱:“父亲您定吧,按习俗,也该爷爷取名字。”

尉迟迥笑道:“你们这次出征任重道远,为国家开疆拓土。这孩子刚好赶在你出征前出生,那就叫他尉迟拓野吧!”

“好名字!好名字!”众人皆称赞道。

“来,来!把长命锁拿来。”尉迟迥说罢,旁边一仆人奉上银制精致的长命锁。

王夫人接过长命锁,小心翼翼地套在孩子脖子上,“以后我孙子要长命百岁哦!”

就这样,喜庆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围观或是来道贺的人才慢慢散去,尉迟府这才安静下来。李夫人带着孩子一直放松地卧床休息。

尉迟宽则用晚宴款待了前来道贺的朋友,喝地伶仃大醉,送走朋友后,和元珍在一饭桌上继续喝。

元珍是尉迟宽的好朋友、好兄弟、也是好家臣。元家从祖上就一直为尉迟家族效力,元珍也不例外。虽然尉迟宽和元珍出身不同,但好在尉迟宽很讲义气,并没对元珍颐指气使,有时候关系更像是哥们。元珍也感受得到尉迟宽对他的好,所以为尉迟家族做事忠心耿耿。

两人都喝醉地埋头在桌上昏昏欲睡,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尉迟宽说:“我有儿子了,你高兴么?”

元珍说:“我当然高兴!”

“比我还高兴吗?”

元珍抬头看向尉迟宽,眼都睁不开,呵呵笑道:“都高兴,都高兴!”

“我看你比我还高兴,在我房间,当我抱着孩子时,我注意到你为了多看几眼孩子,脖子都伸得老长,比我还喜欢逗孩子。”

元珍不胜酒力,但不上脸,喝多少酒脸都是白的,但听尉迟宽这么一说,脸红了,呵呵笑道:“咋了,你吃醋了!”

“对,我吃醋了,我吃孩子的醋!”尉迟宽将埋在桌上的头抬起,笑嘻嘻看着元珍,将自己的手搭在元珍肩上。

元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也只得笑嘻嘻地将尉迟宽搭来的手臂推开。

两人四目相对,笑容凝固了,眼神竟有些拉丝有些暧昧。

就在二人喝酒聊天之时,一个黑影潜入李夫人休息的卧房。正在一旁打瞌睡的丫鬟突然怒目圆瞪,两眼发黑,抄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轻声地走到李夫人床前。

丫鬟的身形挡住了放置在桌上的蜡烛光线,李夫人较敏感,似乎感觉有黑影靠来,睁开眼一瞧,只见丫鬟持刀正要此来。

李夫人惊慌失措,随之“啊!”的一声大叫,引来府上众人。待人们走近到李夫人的床前,都吓傻了,流了一床的血,本该睡一旁的孩子也不见了。

尉迟宽和元珍都被府内的吵吵闹闹给折腾醒来,两人都立马警觉,顿感不妙,赶紧跑向卧房。可为时已晚,和其他人看到的一样。

当尉迟宽瞧见倒在血泊中的李夫人,几乎要崩溃,感觉天塌至头顶,全身燥热难受。元珍也是悲愤至极。

“孩子呢?”尉迟宽吼道,顿时醉意全无。

一人哭泣地说道:“刚我看到月季抱着孩子跑出房间。”月季,就是那个丫鬟的名字。

不容多想,尉迟宽和元珍立马跑出屋外,跳上房顶,看向四周,此时正值半夜,附近的大街小巷难见灯火。尉迟宽拔出自己的凤鸣宝剑,向天空劈去,荧光粉挥洒出来,几道亮光随之照亮周围,朝不同方向放射而去,这正是凤鸣宝剑的威力。两人借助凤鸣宝剑发出的亮光,这才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向东面的小巷子里逃串,于是便追了上去。

这丫鬟月季毕竟是女人,拿着刀,又抱着孩子,根本跑不快,没跑出多远,就在一处死胡同被两人拦住了。月季撑着腰,气喘吁吁:“呵呵,这么救人心切啊,跑这么快!”月季是女人,可说出话的声音却有些异于她平时的轻声细语。

尉迟宽用剑指着月季,快步走上前,大吼道:“娘的,快把孩子放了!”元珍紧随其后。

月季摇摇头,“你别过来,再上前的话,我就把孩子摔死。”说罢,月季高高举起孩子。

尉迟宽已是满腔怒火,杀人的心都有,哪里听得进月季半句,不顾月季举起孩子,一剑就刺向月季胸口,吼道:“我叫你把孩子放了,你为什么不听!”

这月季没想到尉迟宽居然一点没看在孩子份上,也没有心里准备,完全没有躲闪,结结实实在胸口吃了一剑,“你这么凶吗,我可是再用你孩子威胁你!”

尉迟宽根本听不进月季说话,“我们尉迟家待你不薄,为什么要伤害我妻子?”边说着,又要一剑刺向月季。

月季赶紧后退数步,撞开一面土墙向后倒去。一下子灰尘四起,黑夜中蒙了视线。

尉迟宽和元珍用衣袖挥了挥,继续跳过土墙追了过去,却一拐弯处,却不见了人影。

正当二人用眼光搜寻目标时,一个彪形大汉从二人身旁的屋子里破窗而出,向二人砍去。

好在二人会功夫,眼疾手快地躲了过去。待二人立住身子,却瞧见一个屠夫模样的人身高近两米,一手握着一把杀猪刀,一手抱着孩子。

二人疑惑了,莫非有同伙,谨慎起来,不太敢上前。元珍叫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

屠夫笑道:“呵呵,听说尉迟将军准备要往西边去。”这屠夫意思是指尉迟宽所带领的西征军要西征。

尉迟宽心想西征军集结以来,一直没对外公布进军方向,而知道进军方向的只有皇帝宇文邕、自己、独孤罗和韦总知道,连自己的父亲、元珍等关系亲密的人都不知道,怎么一个屠夫会知道他们西征军要去哪。他微微抬头,眼睛瞟见屠夫身旁的一家店面招牌,在昏暗的月光下,依稀看见招牌上写着黄记猪肉铺。

“月季和这屠夫是被附身妖灵给附身了。”元珍聪明,看出了端倪,小声向尉迟宽说道。

尉迟宽不解,“金星道人在我们尉迟家府里各处都贴了道符,形成辟邪法阵,妖灵是怎么进入我家的?”金星道人,是尉迟家族的家臣,道士一枚。

屠夫说:“我家主人说了,既然尉迟将军决定与我们妖灵为敌,那就让尉迟将军吃点苦头,所以今晚李夫人的死就是我们的见面礼,呵呵!”

“娘的,我要杀了你!”尉迟宽双手持剑,奋力砍向屠夫。

这妖灵附身在屠夫身上,借助屠夫的身材和身手,比之前的月季丫鬟厉害了数倍。只见用杀猪刀一抵,竟能与凤鸣宝剑的威力相抗。

元珍也没闲着,持剑刺向屠夫。

屠夫有些招架不住二人,边打边向后闪,“尉迟将军这般鲁莽,怎么做父亲啊,你孩子还在我手上呢。”

屠夫动作太大,抱在其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

尉迟宽和元珍二人一听,这才心软了下来,“救孩子。”

屠夫呵呵一笑,将孩子高高抛起,再用杀猪刀扔向下落的孩子,两物相撞,襁褓被杀猪刀刺进一旁民宅的木门上,孩子生死未知。屠夫得意地跑远。

尉迟宽和元珍没有心思追屠夫,赶紧跑去看孩子,所幸杀猪刀刺中的是包裹孩子的襁褓,孩子没有皮肉伤。待二人回到尉迟家府,府里上上下下哭成一片。白天还是欢天喜地般,如今晚上却是这般景象,换谁都是无法接受。

金星道人哭丧着脸,拿着被人用几张道符,靠近尉迟迥说道:“大人,我这些道符全都被人用猴子尿给淋了,道符失去了法力保护,妖灵才得以乘虚而入。”

尉迟迥愤怒地抓起金星道人衣领,想要将怒火发泄在他身上,可转念一想,叫道:“是谁干的,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干的!”众人忙跪倒一片,没人敢应答。

尉迟宽抱着孩子走来,“我们只剩孩子了,那妖灵跑了。”

尉迟迥接过孩子,伤心地看了看。

立在一旁的金星道人看了眼孩子,忽觉有些不对劲,又多看了几眼,顿觉不妙,小声贴在尉迟迥耳边说道:“好在这孩子戴了长命锁,妖灵没法夺去孩子性命,但也夺去了这孩子半条命。”

尉迟迥不解,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半条命?”

金星道人说:“我见这孩子两眼无神,气息减弱似半口,身体发凉却冒着大汗,这是妖灵的劈魂术使然。凡是中了劈魂术的人,此人必将一半灵魂和肉体在人间,另一半灵魂则飞去了灵界。今后,这孩子就无法成为正常人,无法与人沟通,行为动作怪异,几乎不会有语言能力。”

“这不是神经病吗?”

金星道人不作声,只是微微点头,“他将永远无法开口说话,可怜啊。”

尉迟宽听到了尉迟迥和金星道人的对话,哀求道:“那有什么办法能治愈他吗?”

金星道人摇摇头,哀叹道:“他犯的不是病,是灵术,是治不好的。”

元珍问:“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这孩子?”

金星道人迟疑了半天才开口,“除非我们去灵界,把这孩子另一半丢失的灵魂找回来。”这道士不知道尉迟宽他们的西征军,此行正是要去灵界。

尉迟宽一听,心里燃起希望,“无论这孩子的另一半灵魂在灵界的哪里,我们都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救下孩子为止。”

第二天,真个尉迟家府里办起了丧事,人人穿着丧服。尉迟迥昨天还嬉皮笑脸地迎客,今天则是周围亲朋好友赶来吊唁,道上一句“节哀”。

元珍一直随在尉迟宽身后,见李夫人遗体躺在灵堂中间,每看一眼就忍不住想嚎啕大哭,可又见尉迟宽似乎比昨天稍没那么撕心裂肺的难过,总不能奴才比主子还伤心,于是强装镇定,使劲憋着眼泪。

尉迟宽不时回头看了看元珍,本该悲痛的表情却多了些烦闷。

待午饭时间,大家都在厅里就餐,尉迟宽把元珍单独叫到一偏僻处,抓住元珍肩膀,边哭边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妻子的事!你可以难过,但别过分了!”

元珍为李夫人的死已经过度伤心,脑袋充血,哪听得进半句话,对尉迟宽犟嘴道:“是,我是喜欢李妹妹,你想怎样!”元珍才说一句话,逐渐泣不成声,摸了摸鼻涕,稍作镇定后继续说道:“我和李妹妹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我和她明明互相喜欢,若不是你尉迟家强势,李妹妹本该是嫁给我!”

尉迟宽气得一拳头砸在元珍脸上,愤怒地说:“所以呢,你现在想怎样,得意忘形,我看你刚才在灵堂上哭得比谁都难过,简直是恶心,你当我们其他人不存在吗?”

元珍毕竟低尉迟宽一等,不敢还手,却笔挺着站住了,“继续来打我啊,把我打醒,最好把我打到失忆,这样我就不会难过了!”

尉迟宽双手掐住元珍脖子,小声却又咄咄逼人,“兄弟,你知道我那孩子是谁的吗?”

元珍听尉迟宽这么一问,觉得他话有蹊跷,不敢作答。

“李妹妹是好女人,可她不喜欢我,我也不愿让她勉强自己。实话告诉你,自从李妹妹嫁给我以来,我从没有碰过她一下。”

元珍认真得听着,突然明白了什么。

“现在你告诉我,这孩子是谁的?会是我的吗?”

元珍更是难过了,双眼被泪水模糊,想要大哭,但尉迟宽怕元珍哭声惊来其他人,赶紧捂住元珍的嘴。

尉迟宽继续说:“我希望你振作,为了孩子,你应该比我更坚强。你得记着,李妹妹是被妖灵杀害的,我们得去报仇。我们此次军队集结,目的就是向西进发,你昨晚也听那妖灵说了,我们要摧毁灵界,为李妹妹报仇。”

元珍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抽泣道:“还有件事我们要做,我们要到灵界把尉迟拓野的另一半魂魄找回来。他姓尉迟,是你们尉迟家的孩子。”说罢,两人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