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上官玉儿

他们艰难走了一天半夜，在深夜时分，步行到达四眼井绿洲，全都累个半死了，好在这里还有水喝。

一片绿洲中却只有一眼井，火煞道人疑惑问道，“这怎么只有一口井啊？”

白头丐说：“另外三口井待会儿会出现。”

白头丐望着天，一顶圆月高挂空中，再看看周围，多么熟悉的环境啊，可再想到进入魁星门后在中山谷的遭遇，可怕情景仍然历历在目，不禁心里暗自发冷，眼珠子发红，脑子里嗡嗡空转：“我真是造孽啊，干嘛非得跑这一趟。虽说火煞道人功夫了得，可万一还是斗不过中山谷的那伙老怪怎么办，那就有去无回了。”想着想着，眼泪子都流出来了。

火煞道人蹭到白头丐身边，见他流眼泪，安慰道：“想家了？”

白头丐点点头，赶紧擦干。

“你看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吗，开启魁星门。”火煞道人说。

白头丐这才思绪回到现实中来，呆呆看着正在酣睡的芝麻半天才说道：“开启魁星门，有几样关键必不可少，一是圆月时机，二是伪造血月，三是门钥匙。现在正值月圆，神婆会念咒伪造血月，但是钥匙···”

话未说完，只听易青阳警觉急促地叫道：“那边有人影！”

其他人迅速起身朝易青阳指的东边望去，朗朗明月照射下，分明有两个人影，忽然又消失在沙丘后面。

“又不见了！”易青阳慌张地说道。

“时间不等人了，就按你说的办吧。”火煞道人朝白头丐说道，“管他来的谁，不善者，必除之！”

白头丐应了声，赶紧去井边拾桶舀水，准备将蛤岗神婆浇醒，可心里一直嘀咕着门钥匙的事，其实事先早就计划好了让芝麻照顾蛤岗神婆过来，并最终杀死芝麻落井投尸，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面前的火煞道人这伙人虽然英勇至交战胡军，却依然心慈手软，连杀匹马都舍不得，更别说眼看着杀了芝麻。

芝麻扶正蛤岗神婆坐稳椅子上，白头丐抡起水桶往蛤岗神婆头上浇，整个从头到脚透心凉，让人看了都打抖。

“神婆，我们现在就在四眼井绿洲，请您指点我们如何开启魁星门。”白头丐问道。

蛤岗神婆拨开湿哒哒的垂至额前的头发，气定神闲地说道：“拿水来。”

白头丐赶紧又舀了桶水递到蛤岗神婆面前。

“下血。”

众目睽睽之下，白头丐牵来芝麻，掏出匕首，正想在芝麻手上割刀流血。

可芝麻这回居然不傻了，听懂了下血的意思，也明白白头丐是要在他手指上划刀子，百般不愿靠近水桶，扭扭捏捏地撒娇。

“别乱动，就一下下。”白头丐安慰道。可傻人蛮劲大，白头丐使劲用力才捉住芝麻的右手颤抖着伸到水桶上方，再用自己的右手掰开芝麻的食指出来。

“小心！”火煞道人见闪现一黑影就大喊一声，芝麻被惊吓地猛一缩手。

说时迟那时快，白头丐左手持这一狠刀已经下去，却没落在芝麻右手食指上，而是猛地划开自己的食指，顿时一缕鲜血往水桶里飚，痛得白头丐坐地上哇哇大叫，拼命吮吸自己的手指头。

一黑衣人袭来，直奔火煞道人。火煞道人眼快，连退数步，而剑速度遥遥直追，逼近火煞道人喉咙时，他顺势倒地，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猛踢上空掠过的黑影。但黑影速度太快，轻盈飞过。

待双方着地站稳，火煞道人月光中瞧见一个体态阴柔的女子身形，脸蒙着黑纱，刚交手动作十分熟悉，惊叫道：“鬼影你可真有本事，茫茫大漠连一坨鸟粪都找不到，怎么就能找到我们，他奶奶的还想捞我的赏金啊！”

易青阳他们一听是鬼影，满是吃惊，恨之入骨却又不敢上前。

而白头丐则还捏住伤口，疼得满脸通红，见水桶在一旁，想着不能浪费血，赶紧将食指伸进桶里拨几下。

蛤岗神婆见桶里已血水交融，一本正经地开始念咒。

鬼影开腔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赏金无所谓，我只是很享受从事赏金猎人这个职业罢了，你不觉得追逐游戏很好玩吗？”

这鬼影声音更显老态，与上次跟鬼影交手时的说话声实在不像出自一人之口，但火煞道人瞧这人装扮又无差别，疑惑问道：“才没多久，声音都苍老了许多啊，看来这阵子吃了不少苦头，难为你了。”

“那你真是老糊涂了，之前和你交手的，只是我的徒弟而已，真的鬼影就在你面前，你是有眼不识泰山啊。”鬼影嘲笑道，“你以为我就这么两下子吗？”从其身后走出另一个蒙着黑纱的人影，与鬼影装扮一样，外形上几乎别无二致。

易青阳吃了一惊，“一个鬼影不够，还有两个？”

鬼影身后出现的那人说道：“道长说的交过手的人，应该是我吧。”

火煞道人一听这人说话的气息和音色，果然就是之前遇见的鬼影，只是此鬼影非彼鬼影。眼皮子跳跳，大感不妙，“什么情况啊?”

那人说道：“在下是鬼影的徒弟，跟随师父多年，此番第一次下山只是为行走江湖热热身。”

“拿我热身，你找死啊！”火煞道人破口大骂。

“我轻易不出手，出手必死人。”鬼影说道。

原来真正的鬼影是之前那位“鬼影”的师父，女老者。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很奇怪盛名天下的民间四鬼之一的鬼影怎么就这般伎俩，几次完败于我，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火煞道人恍然大悟，“不过你这徒弟的功夫已是非常了得，所谓名师出高徒，那师父就更加高深莫测咯！”

“那我真人就来取你的人头，够给你面子了！”鬼影说罢，健步如飞向火煞道人而去，只听得嗖的一声响，在黑暗夜色中几乎看不清其身影，比鬼影徒弟的步伐速度实在快太多。

火煞道人完全看不清鬼影疾驰而来，只觉一阵微风拂面过，立马闪一边，向黑色疾风使出火拳炮。

火拳炮刚一打出，火煞道人忽然感觉脑后方一股冰冷阴风袭来，身子迅速斜蹲，风过留痕，脖子处热辣辣地像是有液体流出，一摸一看是划伤了血口子，“奶奶的。”还没回过神，又是一阵黑风直奔面前。火煞道人双拳收拢，赶紧向地面狠推一拳，使出火云烟，顿时团团烟雾。

鬼影徒弟见师父开打了，立马也向慕容曦和小五杀出。

火煞道人尚能抗住鬼影，但慕容曦和小五完全不是鬼影徒弟的对手，易青阳看在眼里，想要上去帮忙却不知如何下手，心慌得砰砰直跳，赶紧深吸一口气放松心态，不断回忆当初如何打败白虎和贺鲁的情景，想要重振自己那时的雄风，变化出猫怪形态。

“使劲，使劲！”易青阳心里默念，全身用力胀劲却不见体型变化，“不对，再来！”活动下腿脚，做两三个俯卧撑，挺胸抬头，马步蹲直，重重吸一口气，再一用力，满脸胀得通红，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只听身后“噗”的一声响，心里骂道，“娘的，关键时刻泄气了。”

慕容曦和小五并肩作战，正和鬼影徒弟打的不可开交，局面越来越不利。

“你干嘛呢，快来帮忙啊！”慕容曦朝易青阳喊道。

打架间隙，蛤岗神婆那边正忙事，跟抽了风似的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却又像是胡言乱语。在蛤岗神婆发功之下，天上皎洁的圆月渐变得血红，夜色更加暗淡不清。

刚还打架不可开交的人发现光线昏暗得不对劲，都停住手，望着血月。

“你们做了什么？”鬼影望着血月惊呼道。

“又有人！又有人！”芝麻指着东边手舞足蹈地疯笑道。

众人仔细看去，分明有三个人影走在不远处的沙丘上越来越近。

火煞道人不禁身子一阵发抖，心里骂道：“奶奶的不会是鬼影这伙人的吧？”

而鬼影却也在想着会不会是火煞道人一伙的。

三人没有鬼鬼祟祟，直接光明正大地朝火煞道人他们走来，距十来米远看清楚长相，让火煞道人大吃一惊，原来是韩鞘、楚胜和秦凡。

白头丐在西街市场见过秦凡，识出秦凡后马上意识到他们是来找火煞道人的，心中大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火煞道人在劫难逃啊。”事不关己赶紧躲，惊慌失措地往树丛里钻。

火煞道人则是出奇地不爽，朝走来的韩楚秦三人骂道：“他娘的有完没完啊，有这毅力早把全天下的贪官抓尽了，没事老跟着我干嘛？”

秦凡边走近边喊道：“我们韩楚秦可不就是来抓你么？”

韩鞘走在最前面，见说话的是火煞道人，恭敬了番，“原来你就是火煞道人啊，久仰久仰。”

火煞道人也假惺惺地恭敬说道：“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实在是职责所在，猫抓老鼠天经地义，不然我可没兴趣跟你到这来。”韩鞘说罢，看见一旁不语的鬼影，发觉有点眼熟，“这位是？看装扮好像有点…”

鬼影行走江湖多年，或多或少与大理寺的人有过交手，知其深浅，听火煞道人和他们的对话，知道这三人是大理寺的韩楚秦，在外小小名气虽不及自己鬼影名号响亮，若与火煞道人联手转攻自己，未必有胜算。于是鬼影不敢鲁莽，“在下只是路过借口水喝，看来有打扰你们的天方夜谈，那就告辞了。”礼貌告别，鬼影和其徒弟假装平静地转身要走。

一边是杀人领赏、违法犯罪的鬼影，一边是自称正义打击犯罪的大理寺韩楚秦，都是要来取自己性命的，既然这两边人撞上了，岂有不让他们鹬蚌相争的道理。火煞道人灵机一动，指着正要离开的鬼影大喊道：“她是赏金猎人鬼影，抓她啊！”

“鬼影！”这名字让韩鞘灵光一闪，大脑里就跟翻书一样搜寻着这个名字，洛阳许氏、岳州刘氏、亳州杨氏以及洪州夏氏灭门案中，鬼影都是重大嫌疑人，既然不期而遇地撞见，那就一石二鸟，把她和火煞道人一块办了。“休想走！”韩鞘噌得一下蹬步上前，伸手要擒鬼影。

鬼影流星飞步跑开，轻盈的腿脚功夫连在沙上的足迹都没落下，瞬间不见人影。

而鬼影徒弟虽也会流星飞步，但未到家的功夫远不如鬼影，见师傅逃走便朝远离人群的方向跑，谁知刚射步飞出没多远，秦凡估计早瞄准她奔来。那凤尾刀的杀伤距离着实非一般的远，秦凡背身拿刀啪的一下向五六十米开外远的鬼影徒弟劈下“风云斩”。

红亮光火的刀气逼人，鬼影徒弟始料未及身后动向，啊的大叫一声摔倒在地连翻几个跟头，一摸后背，肩下方的衣服被切出好大口子，血流不止。鬼影徒弟大呼叫道：“师父！”一口吐血而出，面纱吹落，真容显露。

“额，那不是···”易青阳眼尖，一眼瞧见鬼影的徒弟分明就是前些日子在西州城内分别的诗诗。

“居然是她！”火煞道人、慕容曦和小五借着朦胧月光，也都瞧见得清清楚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错愕地脑子都快发昏，易青阳救来的老乡居然是鬼影的徒弟，而且还曾经在可汗堡里一起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几日。大家惊讶又仇恨的眼神统统投向易青阳。慕容曦骂道：“怪不得原来就看不顺眼这娘们，果然不是好东西。”

易青阳可没理会火煞道人他们异样的眼神，见秦凡正遇冲向鬼影徒弟下手，立马全身紧张地心血来潮，感觉一股真气游走全身使肌肉热火膨胀，奋力奔去欲抢先阻止秦凡下手，“刀下留人！”

易青阳身形变异，众人们都看在眼里。火煞道人惊呼，“原来这时候才能变异啊！”

秦凡和易青阳不是一路人，哪会听他的，但并没有要杀死鬼影徒弟的想法，将其活捉才是目的，眼看要跑到鬼影身边，却不想身后侧飞来沉重一脚。

易青阳一脚将秦凡踹飞，周围人惊呼易青阳身形变异。

鬼影徒弟是认得易青阳的，之前就对她有救命之恩，但各为其主，师命难违，况且如此紧张气氛之下可不是报恩相认的时候，用衣袖抹去嘴角鲜血，头歪到一侧，装作不认识，余光见他一步步走近自己，突然一步蹬出，左手袖剑刺向易青阳，恶狠狠喊道：“滚开！”

大家正为易青阳捏把汗，谁知易青阳身形变异后功夫迅猛，见鬼影徒弟奔来，轻松握住其左手，再振臂一弹。鬼影徒弟左手软绵无力，剑从袖中滑落。

鬼影徒弟以为自己将死，却被易青阳深情地望着。

“你是···”易青阳脱口而出。

“我不是诗诗，你认错人了！”鬼影徒弟说。

“我知道你不叫诗诗，你叫玉儿！”易青阳脉脉含情的眼神看着鬼影徒弟。

玉儿！鬼影徒弟心中一惊，怔住不说话，这名字响亮得如雷贯耳，响彻心扉，一丁点本该深沉海底的记忆碎片却又插上鱼鳍浮游直上，打破海面死一般的寂静，掀起狂风暴雨，唤醒她沉睡多年的童年意识。鬼影徒弟不禁全身震颤，头皮酥麻，像是再次童年时被亲切地叫了声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滴饱含千愁万绪的热泪从眼角划面而过。她微微颤抖嘴唇，激动地快说不出话，“这名字···真心很熟！”

易青阳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就是你的名字啊！”

“我叫···玉儿···是吗···”鬼影徒弟傻眼了。

“你是叫玉儿，是上官家的女儿，小时候搬来沙洲清风镇。”易青阳说道。

“上官家？清风镇？”

“是啊，我早就说过我们以前认识的，我没有骗你。”易青阳质朴的眼神看着鬼影徒弟，没有一丝谎意。

鬼影徒弟不知如何是好，脑子里一片混沌迷乱。

被踢倒在地的秦凡起身见易青阳和鬼影徒弟旁若无人在对话，怒不可遏地正要上前擒住，楚胜也前来帮忙。

“他娘的，都这份上了还儿女情长，不想活了是不！”火煞道人见秦凡和楚胜要上前攻击易青阳，奋力上前阻止。

而韩鞘一直将攻击对象瞄准为火煞道人，见火煞道人要出手了，欲上前截击。

众人始料未及，一阵黑风吹过，奔易青阳而来。易青阳大喊一声“小心！”将鬼影徒弟推开。

易青阳只觉突然面前黑压压一片，待躲开站稳，才看清是鬼影要救徒弟，而自己脖子处火热，一摸全是血，顿时像被划开口的泄气皮球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