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眼井绿洲

“快看，那有绿洲。”东哥兴奋得伸长脑袋往前看。

乔半仙瞥了一眼东哥，“看见了，那是海市蜃楼，还得走半日。”

白头丐在三人中年龄虽然最大，但体力是最好的，有些武功，可跟在骆驼后面走半日，已是吃不消了，连忙招手叫停东哥轮换坐骆驼。东哥还算耿直，没为难白头丐。

临近傍晚，三人总算快到四眼井绿洲，就在不远处差不多三四里远，两匹骆驼突然停住不前了。

骑在骆驼背上的乔半仙和东哥磕骆驼肚子，没得反应，只得下来拽。

东哥急了，死命拽着缰绳往前走，硬拽了几下骆驼就是不动，拿出鞭子就往骆驼身上抽。

骆驼不干了，跃起要蹬东哥。

“畜生，竟敢踢老子！”东哥吓得赶紧往后倒，圆圆地滚下沙丘。

那骆驼没蹬着东哥，但也不愿继续跟着这帮来此处惹事的人，掉头跑。另一头骆驼见同伴跑了，也知趣地甩开乔半仙的缰绳跑了。

“算了，不要骆驼啊。”乔半仙最镇定了，看着两匹骆驼跑了也无动于衷。

白头丐和东哥可真急了，都想着在茫茫沙漠就指望这两匹骆驼过活了，连同骆驼背上的日常用品和昨天吃剩的大半驴肉也全飞走，怎肯甘心，拼命追了几百米。在沙漠里，谁跑得过骆驼啊，体力最好的白头丐追也白搭，和东哥两人追了百米远就累得直不起腰，喘着粗气看着越来越远的骆驼，除了骂几句别无他法。

“看你，把骆驼惹毛了！”白头丐歪歪斜斜支撑起疲惫的身子，上前抓住东哥衣领想要揍人。

东哥也不是吃干饭的，和白头丐两人怒目相对，自认打架不处下风，紧紧抓住白头丐的手不松，“是骆驼自己不走，又不是我赶走！”

眼看两人要干架了，乔半仙老远地方动嘴喊道：“别打了，省点力吧，死在这就白忙一场啦！”

白头丐收住举在半空的拳头，凶狠给了东哥一个眼色，只得作罢。

东哥性格直，知道自己理亏，看白头丐因此不高兴而难为情，一下由愤怒转安慰，拍了两下白头丐肩膀说道：“兄弟我对不起你。”

白头丐心里嘀咕道：“我是心疼骆驼背上的东西啊。”

好在四眼井绿洲已经不远，三人一齐走到四眼井便坐下歇息。

一丛沙柳是绿洲唯一的绿色。说是四眼井，可大家看到的也就两面残墙垛在一口井边，旁有一根井绳拴着个小木桶。

三人不紧不慢地轻松打了水喝，水还算清澈，看来近日这一片地带风沙不大。

东哥大喝一口水，摸着肚皮倚着残墙坐下，骆驼卷走了所有食物，没吃的只得用水灌饱了。刚要闭眼休息，突然好奇地问乔半仙：“半仙，你不是说这里是四眼井绿洲吗，怎么只有一口井啊？”

乔半仙一直书没离手，也就那么二三十页的纸都快被他翻烂了。乔半仙看着要前进的方向，淡定说道：“书上就这么写的。”

东哥显然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似乎乔半仙在敷衍他，于是继续问道：“乔半仙，我刚和白芋头拼命追骆驼，就你一动不动，是不是你已经想好丢了骆驼后的办法啊？”

“我是半仙，又不是神仙，哪会什么办法都想得到！”乔半仙轻蔑一笑，“我以为你们能追上呢，谁知道你们能力差的不是一点点。现在可好，乘骑没了，前面还很长的路，回来也得有交通工具啊。”

东哥狐疑地看着乔半仙，“你没骗我吧，我怎么一点看不出你着急啊？”

乔半仙说：“着啥急啊，这里是最后一站了。”

东哥追问：“然后呢？”

乔半仙抬头望着天，“天黑就知道了。”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馒头。

白头丐眼尖，一看乔半仙要从口袋里掏出好东西，没等乔半仙拿稳在手，一个飞扑过去夺走馒头，“我还以为什么吃的都没了呢，原来自己还留了。”

乔半仙见白头丐夺走馒头也不着急，又从口袋里掏出个馒头扔给东哥，“怎么都那么急啊，晚上就能有吃的了。”

白头丐和东哥各自啃得馒头津津有味，之后就这么歇着，坐看夕阳落下山去。唯独乔半仙一直左顾右盼，像是观察着什么，打了桶水放置在残墙上。

夜幕降临，只剩一面圆月挂在空中。白头丐和东哥都已入睡，乔半仙看着桶里倒映的圆月，心算着时机已到，用小刀在手指上割一下，在桶里滴入数滴血，然后从背包里拈出一张咒符，默念了几句，咒符烧了起来，再将咒符扔进水桶。整桶水先是变红，再逐渐沸腾，待水面慢慢平静，一面血色的圆月出现在桶中。乔半仙再望望天空，头顶上的圆月真就和水桶中的倒影一样变成血色。

白头丐虽然睡着，但今夜比较亢奋，月光逐渐暗淡惊醒自己，一睁眼便看见乔半仙盯着水桶看。白头丐心想乔半仙正在作法，不想打搅他，便毫无声息地走到乔半仙身后看个究竟。

乔半仙丝毫没有准备，完全入神了，突然看见水桶里多出个大脑袋将血色圆月遮蔽住，心中一惊，以为是神灵显现，虔诚地装作镇定。

只因白头丐靠乔半仙太近，前伸的脑袋都快贴到乔半仙的脸了。

乔半仙嘴上默念了几句，还等着神灵给指示，谁知突然觉得有股热气刮在左脸上。乔半仙先是起鸡皮疙瘩，再一回头，一张白头散发的皱巴巴的老脸几乎占据整个视野。“你大爷！”乔半仙凶狠地小声骂道，“吓死个人了，小心我一刀扎你身上！”边说着，拎起胳膊卡住白头丐的脖子。

“嘘，小声点！”白头丐连忙说道。

乔半仙这才深呼一口气压住惊，朝白头丐挤眉弄眼一番。

白头丐转过身，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又蹑手蹑脚地朝正倚墙睡着的东哥走去。

白头丐刚走到东哥身边，东哥忽然醒了，迷蒙中看见白头丐在自己面前半蹲着，右手正拿着把匕首。东哥看不明白，莫名其妙地与白头丐对视。

白头丐推了下东哥肩膀，说道：“快醒醒，有情况了。”

“啥情况？”东哥边说边起身。

乔半仙赶紧过来圆场，“我刚才向神灵问了下路，神灵告诉我这里还有三口暗井，暗井若是都找到了，我们就能继续前进了。”

白头丐问：“在哪？”

话音刚落，三人只觉地面震颤，有三处地方的沙子下沉，像是陷入某种漩涡。

“这什么情况，地震了吗？”东哥慌了。

一番震颤过后，三个地洞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就是乔半仙所说的三口暗井，与先前的那口水井刚好位处正方形的四角，水井居于正东，其他三口暗井居于正北、正西和正南。

乔半仙松了口气，这一步骤算是达到，正如他先前计划的那样，“这就是四眼井名字的由来，依所处方位分别为北井、南井、西井和东井。圆月原本只会在七月半时变成血红色，四眼井才会出现，道上称四井望血月，从而开启通往另一边的大门。还好我有入道的底子，再加上《行路指南》，烧了张符让今日十五的圆月伪装成血色，骗那三口暗井开启。我原本以为有些难度，想不到如此简单。”乔半仙沾沾自喜，颇为得意。

“然后呢？”东哥问。

乔半仙指了指北井，慢吞吞说道：“跳入那口井，就进入另一边了。”

东哥半信半疑地走向北井，一阵阵凄惨哀嚎声忽大忽小地从井里传出，搅得东哥心里慎得慌，站个两米远，不敢靠近往下看，害怕地回头向乔半仙问道：“这井里声音怎么这么恐怖啊？”

乔半仙怕东哥起疑，忙解释道：“那是来自另一边的声音，很正常。”

“东哥，你第一个下去吧，我和半仙随后。”白头丐说道。

“诶。”东哥应了一声，走到井边正想跳下去，只见这井底一团黑，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深浅。东哥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往井里扔，竖直耳朵听落井动静，结果什么声音都没有。“不对啊！”东哥疑惑地正回头看乔半仙和白头丐。

趁东哥不备，乔半仙一个眼神示意白头丐。白头丐心领神会，握着匕首奔向东哥。东哥刚好转身，被白头丐一刀麻利地刺中腹部。

东哥先是困惑，再是腹部的疼痛感传遍全身，双手奋力地推开白头丐，血随着刀子拔出一下淌出来，东哥捂着伤口挣扎着倒在地上，“你是想要老子的命啊，王八蛋子！”

“赶紧上，别耽误时间。”乔半仙朝停顿住的白头丐吼道。

白头丐抡起匕首，扑向倒在地上的东哥。

东哥这回机灵，抓起地上一把沙子朝白头丐脸上一甩，再侧着身子躲开他。

白头丐反应不及，眼睛被扔进不少沙子，模糊了视线，左揉揉右揉揉，待重新睁开眼，只见东哥弯着腰踉跄着往远处跑。

“别让他跑了，赶紧追上他。”乔半仙在一旁看着干喊。

“你喊个毛啊，我知道，轮不到你来教。”白头丐气急败坏地回了乔半仙一句，就去追东哥了。

东哥腹部吃了重伤，体能更不及会点武功的白头丐，头也不回拼了命才跑出百米远。白头丐追上一跃便将东哥扑倒在地，匕首在血月的照耀下光晃晃，高高举起正要刺向东哥。

“大哥饶了我吧！”东哥撕心裂肺发出最后求饶的呼声，嘴角边淌着血。

白头丐停住了刀。

“我先前惹跑了骆驼，用得着为此伤害一条人命吗？”东哥颤抖着满头大汗。

不远处传来乔半仙的催促声，白头丐听见了但故意没搭理，和东哥说着话：“都这时候了，你真没看出来吗？”

东哥说：“到底为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们了，说好了我们三人一伙，难道你们要剔除我？”

白头丐恐怖地瞪着眼珠子：“你真以为当初是无意间听到了我和乔半仙的对话吗？”

东哥说：“怎么，我中了你们的圈套？”

白头丐解释道：“乔半仙懂路子，可以出主意，我可以负责出力，而你，负责出命。所以你加入我们，正好分工合理。”

东哥想不明白：“要我出命是什么意思，《行路指南》上怎么没说？”

“你个文盲看懂了《行路指南》吗，也就乔半仙看得懂，他当然不会说。四眼井在血月开启，那只是给出了门上的钥匙孔，而你的命就是插孔的钥匙。”白头丐不再容东哥多说，狠狠给他胸口几刀，全中心脏，血喷涌而出。

“别杀我！”东哥刚一求饶，因命中要害一下瘫软倒地，一整块沙地全染红了，“你迟早和我一样！”

东哥死了，白头丐拖着东哥的尸体，朝乔半仙走去。

乔半仙立在北井一侧，见白头丐拖着东哥尸体走来，心生畏怯，不敢直视，在东哥胸口上抹了点血涂到眼睛上，然后望向血月：“将血涂抹在眼睛上，这叫‘血眼慧开’，待会儿就能看见通向另一边的魁星门。”

白头丐走到北井边，提起东哥脑袋看着说道，“朋友，不是哥的错，只怪你信错了人。”

“人都死了，别嘟嚷了。”乔半仙说。

白头丐也抹了血涂在眼睛上，问道：“然后呢？”

“‘投尸问路’，你只需把尸体扔到井里就是。”

白头丐抓住东哥尸体双脚，将东哥头朝下举至井口正上方，垂直一放，尸体无声无息地坠入黑不见底的井里。一阵腥臭的冷风侵袭上来，吹得白头丐的白发蓬乱飘散，不免让人有些哆嗦，白头丐赶紧退开几步，不敢直视漆黑的井底，生怕出现什么恶魔将他拽入井里。

“成了。”乔半仙喜形于色，露出得意的笑。

两人就这么望着西方半天，西井的西侧逐渐显现一道高不见顶、两扇宽达数百米的门。

乔半仙一眼便认出了这道门就是书中所指的“魁星门”，连忙冲白头丐喊道：“快来推开，进了门就是另一边。”说罢，两人立马跑到门前使劲推，一人推一扇门，力图门从中间打开。

这两扇门巨大无比，岂是白头丐和乔半仙两人能推得动。两人用尽全力推了半天，白头丐咬紧牙关，满脸涨的通红，而文弱的书卷气重的乔半仙则是累得一脸惨白，门仍丝毫未动。

白头丐边大口喘气推门边说道：“你确定是这样吗？”

近在咫尺的另一边就在眼前，乔半仙岂肯放过，这些年绞尽脑汁才走到如今，谁知还要这等力气活，算是失策，“我若不确定，干嘛和你一起推。”

白头丐问：“书上怎么说的？”

乔半仙答：“书上就是说取新鲜尸体扔到北井就能打开魁星门。”

白头丐问：“那为什么魁星门现在推不动？”

“我哪知道？”乔半仙不愿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你该不是骗我吧？”白头丐不推门了，疑惑地望着乔半仙。

“我骗你干嘛？”乔半仙也不推了，回话道。

“你确定只要将一人扔到北井里就够了？”

乔半仙似乎听出了白头丐怀疑的语气，“你是怀疑我吗？不然你说要扔几个人！”

白头丐回望东哥死的东边方向，轻蔑地说道：“你知道东哥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说什么？”

“我迟早和他一样。”白头丐字正腔圆地念出每一个字。

“他的话你也信？他就是我们养的喂狗料，料是你选中的，你现在居然怀疑我！”乔半仙不爽，大声吼道。

白头丐说：“不管是谁找来的他，反正事实上他曾经相信过我们，就像我信你一样，好不容易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却跟我说你不知道门为什么打不开。”

“也许是这门轴坏了。”乔半仙牵强地笑道。

“你是在和我说笑吗？”白头丐一脸严肃。

“那你现在想怎样，是分道扬镳还是决一生死？”

白头丐顿了顿，“我再信你一回，在血月消失前，门如果还推不开，我送你去另一边。”说罢，继续使劲推门。白头丐的意思是送乔半仙去死。

乔半仙干咽了下口水，只得跟着推门。

两人改变方式，齐力喊一二三推一扇门。正推着，北井忽忽悠悠冒出一缕青烟，飘到两人头顶盘旋着，像是也要进到门的另一边。

“那是什么？”白头丐望着头顶的青烟向乔半仙问道。

乔半仙看了看，“不知道，可能累花了眼。”说罢，两人继续推门。

这时，他们身后的西井有动静了，一只巨大的手从井里伸出趴在井边，像是要爬出井，接着另一只手也趴出来，然后是头和身子像是气球挤出管口一样变形着通过井口，待两条腿也出来完毕，这才分明看清是一只达十几米高度的长着猫头的魁梧肩胸的怪物。紧接着又爬出另一只同样长相的猫头怪。

两只猫头怪静悄悄地走到门前，使劲一推，两扇门终于慢慢开了，那缕半空中回旋的青烟在门开的瞬间溜了过去。

“开了开了！”乔半仙最先高兴起来。

“那就再使把力。”白头丐只管埋头推门。

乔半仙望着远去的青烟，再抬头上扬，这才注意到头顶有两双手在推门，血色朦胧的月光中眯了眯眼定睛一看，立刻吓得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想喊出声又不敢喊。

白头丐见乔半仙失魂落魄地瘫软在地，顺着乔半仙的目光往上看，啊的一声尖叫，白头丐立马拎起乔半仙跑到门的另一边，奔了百米远才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只见那两只体型硕大的猫头怪先后钻回西井，月亮逐渐由血色变回原有的白色，魁星门闭合上消失，西井、南井和北井慢慢下沉入地面，逐渐被沙子覆盖不见。

“这什么情况，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啊？”白头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乔半仙虽是半个道上人，但见到妖魔神怪之类的照样会怕七分，胆子还没会武功的白头丐大，“你看我都吓个半死，我要知道的话肯定不瞒你。”

“我看出来了。”白头丐见乔半仙满头大汗，已经安全无危了还是止不住地倾盆而出，“只能说是你道行不深，孤陋寡闻。我要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肯定劝你改行，学术不精害死人啊！”

乔半仙生气了，“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可以侮辱我的智商。”

白头丐无语。

乔半仙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望向西边那渐渐飘远的青烟，“我明白了，那青烟是东哥，两大怪物是给东哥开的门，放行他朝另一边去。”

白头丐转头望向西去的青烟，“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已经到另一边来了？”

“应该是这样的，书上说门那边就是。”乔半仙狂点头。

白头丐看看周围的沙漠，再看四眼井绿洲，“我怎么没觉得另一边有什么不同啊，无非就是我们往绿洲西边跑了百来米。”

“我们赶紧跟着那缕烟跑，千万别回头了。”乔半仙说罢拔腿就跑，白头丐也紧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