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禁闭
火煞道人等四人被抬进禁闭室,一人关一间,门朝南,从西至东依次关着火煞道人、易青阳、慕容曦和小五。
禁闭室共有二十间,每间面积都不大,才二个多平方米,毫无光线,仅留铁门下方开出的一个小口传送食物,只有拉撒时才被允许出来上厕所。
易青阳没吃过这苦,不过也不用担心受困,他可以变猫,铁门下方的开孔足够让他进出。倒是他念念不忘的诗诗姑娘让他惦记着,“喂!我那位叫诗诗的女性友人应该没事吧。”
没人回话。
不回话就是默认咯,易青阳心想。
小五最老实,一被关进去就闭目打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抓紧时间修身养性。
慕容曦沉不住气,不停嘴里嘀咕,心烦意乱。
火煞道人内心是个急性子,在生人或是达官贵人面前才会装出一副稳重的样子,年轻时犯过事,被关过监狱,但距离上一次已有几十年了,都忘了黑暗无助的滋味。还没关进时,火煞道人以为自己能沉着冷静应对,一点不烦不燥,想先躺着养足精神等程知节他们来解决,漆黑中摸到个铺着草席的平台,以为是床,于是二话不说就躺下。可还没躺好,感觉身边有个肉乎乎的东西,赶紧避开奔门口对外喊道:“喂,不是单人间嘛,怎么还有个人啊?”随即打个响指,左肩上方亮起一团火。
远远传来细微的回话,“有女人和你作伴,有福了,两人抱着睡吧。”
火煞道人觉得莫名其妙,看床上被子鼓鼓囊囊地包着个人,心想这是在捉弄人啊,既然关禁闭,怎么弄个女人来,“什么意思啊,美人计是吧,咱老汉可不吃这套啊?”
看守的士兵没回话。
隔壁传来易青阳噗嗤的笑声,“嘻嘻,道长你就从了人家吧,以后可不一定有机会关禁闭啊!”
“笑个屁啊,我可不是这样的人。”火煞道人说道。
床上的被子严严实实地包个完整,火煞道人看不清床上躺着的是谁,只得瞪大眼睛朝着那人说道:“请问室友贵姓啊?”
静悄悄没声音回话。
“免贵姓花。”易青阳阴阳怪气地学女人声音说话。
“是男是女?”
“女!”
“何故到此?”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吵死,多嘴,我和姑娘对话呢!”火煞道人朝隔壁的易青阳喊道。
“道长小心身体啊,别暴露了真性情。”易青阳笑道。
火煞道人不理他,慢慢走近看,床上始终没动静,简直玄乎,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是金镂玉衣还是赤身裸体,猛得一掀被子,只见里面躺着的是一个真人大小的布制假人,有头有躯干有四肢,五官立体,脸上用颜料画着个女人长相,连细眉粉腮都涂抹得很深刻,“哎呀妈呀,跟烧给死人的纸人差不多,无非就是材料更好了些。”火煞道人嘀咕道,“还好能看清,若是看不清,这假人会吓死活人啊。”
火煞道人再慢慢伸头往前仔细看,只见假人下体颜色较深,像是有污渍。他一拍脑袋,全明白了,“这他娘的是给活人当抱枕打发空虚寂寞的,原来我这是在雅间啊。禁闭室能有这待遇,也算别开生面了。”
这时,外面传来声响,又有人关进来,关在小五东面隔壁的那间。
“是诗诗吗?”易青阳很急切地朝房间外喊。
“是我,阳仔。”鬼影哀怨地回应道,明显经过师父开导后,态度柔和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生硬。
“你也来了,让你跟我们受苦了。”易青阳笑中带泪。
“没事,我不觉得苦。”鬼影含情脉脉地回应。
这一句柔情似水的话语,如同对易青阳施了化骨绵掌,看似天涯海角的两端顿时不过是近在咫尺的一面墙厚度。易青阳恨不得变猫跑到鬼影那去相见,互诉情衷,但他不能在这里暴露自己的身份。
小五正打坐默念经文,这两边你侬我侬的“情歌对唱”搅得他无法定心,只好蒙住两耳朵。
慕容曦也被这爱情传音扰得烦得很,心里骂骂咧咧,碍于面子,不敢大声抱怨。
火煞道人也许大把年纪忘了青春爱情的纯真和羞涩,听着易青阳和鬼影的对话嘻嘻直笑,反而触动了久违的青涩回忆,大声唱着情歌:“情妹妹不在哥我闷得慌,情妹妹来了哥我诉衷肠,情妹妹走了哥我泪汪汪,期盼着永远地久天长。”
刚唱罢,禁闭室的楼层大门开了,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传来。
“又是谁啊,这么多人,禁闭室够不够用啊,不够往我这塞。”火煞道人朝室外喊道。
慕容曦一听这话,以为很多人要关,急了,“别往我这塞啊,我有幽闭狂躁症,会打人啊!”
“在这里还能撒野啊,那我找个能打架的人和你关一块。”
“是谁呀?”慕容曦没听出来,疑惑地问道。
“是程将军啊!”火煞道人喜上眉梢,“程将军,我们冤枉啊!”
王文度说:“光嘴巴上说冤枉可没用啊,你们得好好交代清楚了。”
慕容曦生气地说:“有什么好交代的啊?我们又没有犯错?”
王文度质问:“那你们半夜不在自己房间休息,却聚拢在一块,连行李都打包好了,这怎么解释?”
易青阳说:“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们就喜欢呆一块,这有什么要解释的啊,至于行李打包,我们都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浪人,每天都将行李打包那是为了方便不期而遇的某天突然动身走,这是我们在外生存养成的良好习惯。”
火煞道人等其他几人赶紧附和着说是。
苏定方听着觉得有道理,“不错,好像是这么回事?”
王文度不服,“你尽听他们瞎说。”转而向程知节请示,“将军,得好好审问,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程知节端起茶杯眯着眼细品了口,含着茶摇头晃脑,再咽下,“不错,这沙漠绿洲茶,较之气候湿润的鱼米江南出产的茶涩苦,虽然味道有天壤之别,但各有各的好。”
火煞道人他们傻傻地怔住了,仔细听着,没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王文度躬着身子,向程知节问道:“将军的意思是,要杀了他们。”
苏定方听不下去,白了王文度一眼,“你听将军哪句说了要杀他们,尽瞎想。”
一听王文度和苏定方讨论要杀自己,易青阳和慕容曦愤愤不平,哭天喊地地叫嚷了起来。而火煞道人和小五则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程知节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我喜好喝茶,当初来西域时,见此地多荒凉,相比南方到处都有自己本地的茶文化,吃惊这里没有特色茶。于是我将本是适合生长于雨量充沛、温度适宜的江南小株龙井茶树带到这里,择绿洲而植,我取名叫它沙漠绿洲茶。很多人都说这茶的味道并不甘甜醇香,是移植西域后因不适合当地气候土壤生长的不良品种。”
“程将军,你别绕弯子了,咱老百姓文化程度低,听不懂也不想揣测其中的道理。”
程知节喝了口茶继续说:“其实这茶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与坏,只要有人喜欢,觉得适合自己就好。”
苏定方说:“程将军的意思是,不管你们做了什么,只要你们能有错认错,将军就能放了你们。”
火煞道人看了看床上纸人涂着红饼圆的白脸,又低头想道,他娘的软硬兼施啊,他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真把我们当犯人审问。想归想,火煞道人不敢大动声色,愁眉苦脸地说道:“有这层意思吗,程将军?”
程知节不作声,继续喝着自己的茶。
王文度走到火煞道人牢门前,问道:“还是先想想这个晚上你们干嘛去了?”
火煞道人说:“都在我房间呆着呢。”
王文度质问道:“有出来偷鸡摸狗没?”
“王大人就别误导人家了,这样问,人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苏定方说。
王文度接着说道:“那就大刑伺候。”
苏定方说:“别乱急,人家至现在还是我们的贵客,怎能喂了萝卜喂大棒!他们中若是有人和程将军交过手,一定身上负新伤,看看便知。”
易青阳多嘴道:“你们还记得我们是贵客啊,把我们关在这就是你们对待贵客的礼节吗?”
火煞道人说:“我同意苏将军的方法,看我们有没有负新伤就是。”
“准了。”程知节令。
“喂,我们这里有女的啊!”慕容曦提醒道。
王文度用羽扇盖着嘴,呵呵一笑,“我们有安排侍女检查,你若是不喜欢,可以给你安排男的。”
“不必了。”慕容曦说。
“诗诗!”易青阳温柔地小声喊道。
“诶!”鬼影应道。
易青阳说:“别怕,就是一下下子,他们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鬼影恩了声。
正巧一直嗡嗡直叫的蚊子在慕容曦头上盘旋,慕容曦听声辨位,啪的一巴掌声拍下去,狠狠骂道:“吵死啊!”
几名士兵依次将火煞道人等轮流放出,扒了上衣,让三位高层领导细细检查。而慕容曦和鬼影则由侍女负责检查。
检查结果无异样,无一有被程知节伤过。火煞道人他们松了口气,就怕没事找出事来,而王文度及其手下犯难了,似乎不甘心。
苏定方说道:“看来不是他们啊,那就放了他们吧,程将军。”
王文度反驳道:“在结案前,任何有嫌疑的人都不能放。”
慕容曦听着不高兴了,“喂,既然已经证明不是我们,为什么还不放人?”
“虽然证明你们不是夜贼,但不能排除夜贼和你们的关系。”王文度说。
“你们好无理啊,若按你的逻辑,那这些下人,还有这些士兵,就都不能排除嫌疑咯,那把他们都关起来啊。”慕容曦生气地说道。
火煞道人急了,“程将军,我们身为路人,偶遇朝廷和胡人的战争,有感不想大唐国土落入敌手,才志愿大胆出手,不曾想要贪朝廷半功半利,仅谢都护府待我救死扶伤,并在可汗堡享受了几天的高档礼遇。若不是在下有伤在身,一丁点踏入可汗堡的想法都没有,怎么会在戒备森严的府门重地逍遥跋扈呢。求将军放我们一条生路,离开可汗堡,死也不来西州城了。”
“放了他们。”程知节冷静说道。
“将军,要想清楚了!”王文度不愿接受这个答案。
“你当将军老糊涂啊,头脑清醒得很!”苏定方添油加醋。
四人抬着轿子,送程知节出去,空留背影。王文度没辙,看了眼火煞道人,随在程知节身后走了。
“程将军英明睿智啊!”火煞道人赞颂道。
“行了,人都走了,别拍马屁了。现在天也亮了,我看你们即刻动身走吧,若呆久了,杀身之祸逃不了啊!”苏定方说罢,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