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复出
贺鲁在黑尘监狱里,迈着轻快的步子沿着通道的阶梯往上。黑尘监狱的第一层狱吏去了地面防守,而第二层的狱吏都去了第三层,所以实际上整座监狱已是无人防守。
“放我出去!”当贺鲁跑到第二层时,从监狱的各个方向传来囚犯们悲沧无力的哀嚎声,如同死人一般的呼叫,回荡在监狱里,如同地狱。能在监狱里工作或生活的人,首先心理素质要过硬,不然在如此环境之下,不是神经失常就是抑郁而亡。
“呵呵呵,我很忙啊,下次再说。”贺鲁路过那些伸着手的监牢,头也不回地一心向出口处奔去。
一名被关在监牢里的囚犯不老实,想扯住经过的贺鲁,在贺鲁经过牢房时,伸出干枯脏黑的两手抓住贺鲁的风衣不放,“快放了我们,别走···”
还没等话说完,只见两手臂断开分离,被贺鲁风衣拖着跟了一段路才掉在地上,而另一头,被切断手臂的伤口不停地向空中飚血,那人传来悲惨痛苦的哭喊声。
贺鲁快来到黑尘监狱的出口,地面上的火光映入通道越来越明亮,他心里越发高兴,“在监狱里呆久了,都混淆了白天和黑夜的分别,即使现在见到的不是刺眼的阳光,但也感觉到我的人生又灿烂了。”
再往前不远,就是出口了,贺鲁停住了脚步,只见一个人影立在出口张开双臂。
“可汗,欢迎回来!”
忽然哗哗两声,那立在出口的人影脑袋分离,沿着阶梯乒乒乓乓滚落到贺鲁脚下。
贺鲁用脚踩动头颅,将前脸翻转一看,正是程知节派来守卫黑尘监狱的丁云。贺鲁哀叹道:“丁云将军,辛苦了,一路好走。”说罢,贺鲁用脚后跟将丁云的头颅往阶梯下一磕,头颅像个球似的乒乒乓乓往监狱深处蹦去,撞击声逐渐被外头传来的喊杀声掩盖。
一个蒙面黑衣人从外头走下来,将还沾着温血的刀收入刀鞘,双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一顶金头环,双手献给贺鲁。
贺鲁接过金头环,稳稳戴上,“为我量身定做的金头环,终究只有我戴了合适。”
“这金头环之前保管在可汗堡内,我家主人一直惦记着呢。今天可汗东山再起,我家主人命我偷来,并嘱咐我一定要亲自奉还给可汗,祝可汗此番大胜而归啊。”
“呵呵呵,不错,向你家主人说声谢谢。”贺鲁耸肩一笑,徐徐走出门,外头已是尸横遍地。贺鲁口哨一吹,远处传来一声狼的嚎叫声,随即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火光照见远处一只动物的身影上蹿下跳地跑来,待近一看,原来是一只身材大过一匹马的巨狼。
巨狼目露凶光,走到贺鲁面前却顺从地趴在地上,不停地摇着尾巴。此狼是贺鲁的坐骑,名叫瘟神,对贺鲁忠心不二,全身油光的棕色皮毛,四肢健壮有力,光这身板在动物界可谓无敌了。贺鲁曾派人从高句丽买来三只东北虎与之对抗,几下子功夫将老虎全歼,让旁观者为之一叹。贺鲁为锻炼瘟神的野性,平时将它放养在草原荒漠,任其自由自在。程知节等外人也只是听说过贺鲁养了一头巨狼,但从未亲眼见过。
贺鲁摸了摸巨狼的额头,凑到狼耳朵边细语了几句,一个跨步上了狼背,遥指可汗堡方向,大喊道:“瘟神,我们出发!”
可汗堡前的广场上,程知节正和黑熊较量。贺鲁不向程知节打声招呼,直接飞身冲向他。程知节眼疾手快,迅速轻身飘去。待程知节落地站稳,定睛一看,偷袭者将半遮着脸的风衣帽取下,露出张满脸胡须精瘦的脸,正是贺鲁。
程知节脸上的肉抽动着,开始忐忑,心想贺鲁都出来了,派去的丁云铁定成了死灰。
胡兵们见到骑着瘟神的贺鲁,顿时信心爆棚,大呼小叫起来。
这下局面可有些不好掌控了,前夜被程知节派去解救交河的苏定方还没回来,现在城内能作战的武将们数来数去,都是些抗衡不了贺鲁一伙人的中下等的泛泛之辈,只有程知节自己勉强能撑住局面。
“看来监狱里的日子不好过啊,胡子拉碴都长成针了,原先一脸的横肉也飞走了。”程知节讥讽道。
“虽然伙食比在外面差了些,没吃好喝好,不过承蒙你们的关照,也没把我怎么样,就是眼睛还有点不适应,畏光啊。”
“这么说你已经喜欢上了在黑尘监狱黑洞洞的日子,那我再送你回去好了。”
“呵呵呵,不必了,我已经腻了。”
“我很好奇这么牢固的黑尘监狱以及龙纹钢索五花大绑了你都无济于事,让我有些费解啊。”
“呵呵呵,有些事,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懂,你不必太纠结。”贺鲁向程知节摇摇手指头。
黑熊向程知节奔去,纵身跃起拍下厚重一掌,又是掀起狂风乱作。
程知节则不动声色,任由黑熊这一掌拍下来。只听咣当一声响,这一巴掌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成功地拍到了程知节的脸上,可程知节的脸在重压下却纹丝未动,整个人似乎不痛不痒,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这正是少林派武功——金钟罩。
黑熊这一掌是使出了全力的,可重重落在金钟罩上,再强的力量也会反弹回去,反而重伤自己。对于程知节的绝招,黑熊并非一点不知道,毕竟曾经与程知节交手过。但人的能力上来了,胆子也就跟着膨胀,抱着侥幸和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拍下掌,结果力量回弹,狠狠地将自己震出老远。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黑熊果然没记性啊。”程知节捋了捋胡子,用手轻轻弹了弹被黑熊一巴掌打脏了的外衣。
“退下,只有我能对付得了他,你带着人马收拾其他任何试图反抗的敌兵。”贺鲁说着,慢慢向程知节走去。
黑熊似乎不服输,面目狰狞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继续进攻,但被贺鲁甩话拦住,只好不情愿地转身走开,去指挥周边的胡兵们继续扛枪扛炮地战斗,围攻可汗堡。
若是单挑黑熊,程知节有个九成把握,可单挑贺鲁的话,只有个四成把握,毕竟年老色衰,不如当年勇猛,这些年能不自己出手的,程知节都尽量让别人出手。上次擒获贺鲁,完全有赖苏定方的两把刷子。程知节左顾右盼,偷偷瞄向交河方向。
“呵呵呵,苏将军是去救交河了吧。”
“你果然神通广大,既然都知道了,何必问我呢?”程知节心里一紧。
其实苏定方前夜被派去救交河,是有预谋的。曾经顺唐的贺鲁叛变后,程知节和贺鲁在茫茫西域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这些年苏定方以及其他将士们跟随着程知节东奔西跑,整个西域都跑遍了,好在队伍里也有不少土生土长的西域人,如步真、弥射及其族人。步真和弥射负责率部尾随追击贺鲁部,保证始终掌握贺鲁部的行踪,而苏定方等汉将则主要负责后头赶到收拾贺鲁。虽然此番捉住了西域头号造反分子贺鲁,其颇费周折的过程让程知节怀疑不止,因为多次在得到贺鲁确切位置的情况下,以为是胜券在握的最后大战,结果扑了空,反而几次差点步入埋伏圈。这不得不让程知节怀疑自己人里有内鬼,而这也得到了苏定方和王文度的认同,但苦无证据和明确对象,只能陷入臆想,同为胡人的步真和弥射成为了重点怀疑对象。步真和弥射的部队在他们的带领下骁勇善战,不逊于大唐任何一支队伍。交河的沦陷,说明当前揪出内鬼刻不容缓,程知节经与苏定方商量,决定出此险招:
对外宣称派苏定方和弥射救交河,实则吸引敌方今晚趁苏定方外出之机对西州展开进攻。待苏定方半路解决掉弥射,马上回西州里应外合,夹击敌方。
可事态发展总是在不断变化中。除掉弥射是程知节的命令,程知节坚信宁可错杀一万,不放过一人。但他们并没有弥射勾结谋反的确切证据,苏定方念在与弥射的战友情谊,放了他一马。虽然交河城惨痛失守已经由火寻慈交代得很清楚,但程知节对敌方形势仍然估计不足,以为敌方会从西州城外展开猛攻,结果是敌方莫名其妙地在城内出现,直接攻打西州城的大本营——可汗堡。
贺鲁转头望了望眼前高耸的可汗堡,呵呵一笑,透着怜惜,似有不舍,“你们李家皇帝在西域的统治,会随着可汗堡的垮塌而终结,虽然我也不情愿可汗堡就这么没了。”
“还轮不到你说这话的时候。”忽然一阵微风吹过,程知节伸展两臂,展开的黑羽翼衣随风升起上到半空中。程知节轻喊一声“坠冲”,如飞石一般急速斜冲向贺鲁。
贺鲁轻轻跃起,程知节如金钟般在地上砸出深深一坑。
本以为程知节技能就此为止,不想却又飞快地从坑中迅猛向贺鲁飞去。
贺鲁哪会这么轻易被拿下,接连被空中变换几个姿势和身位,连续躲过程知节几次“坠冲”。
坠冲,程知节需同时身披黑羽翼衣和金钟罩这两件宝物才能结合发挥。先是利用微风拂起自身,并完成在风中加速过程,待速度提升后,再发挥金钟罩功能硬化全身,就有如飞石一般猛冲出去,对目标物造成重型冲击,不像泰山重坠一般仅仅对下方目标攻击,而是可以借助风势进行任何方向的攻击。
“呵呵呵,程将军雄风不输岁月啊,这么大把年纪还能如此拼命。”贺鲁说道。
“只怪大唐培养能力有限啊,自身造血不足,外来引进的却又始终无法与我们融合,愁煞人哦。”程知节心想。贺鲁也曾经为大唐效力过,外来引进就是指贺鲁一伙人。
“那你也加入我们好了,呵呵呵,虽然你行将就木,但还能用上几年。”
“那我考虑考虑,我身价不菲,你们请得起我吗?”
“钱永远花不完,永远也赚不完,你若来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有多大的好处呢,能不能把你的命给我?”
“此乃无价之宝,不是你所能承受之重啊。”
“难道是说你的命已经交给别人了,能告诉我是谁在幕后指使你们吗?”
“呵呵呵,不存在幕后,我就是老大啊,你是对我的能力缺乏信心吗?”贺鲁不承认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只是朝可汗堡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