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可汗堡应战
“大人,不好啦!敌军杀来了。”可汗堡内,一个唐兵惊慌失措地跑来,还没敲直接推门闯进程知节的住处,位于可汗堡六楼。突然一个茶杯盖飞来打中唐兵膝盖又回旋到程知节手中。唐兵哎哟一声跪倒在地,一把剑迅即抵在喉咙。后面王文度与一伙唐将举着烛台也冲到门口。
只见程知节一身戎装,披着黑羽翼衣,明显是早有准备,端坐在厅堂正中,将抵着那个莽撞士兵喉咙的剑收回鞘内,“慌成这样怎么杀敌,敌没见着,胆先破了。”程知节单手托着茶杯喝着茶。
那唐兵用衣袖擦满脑的汗,“我没慌,是因为这楼层太高,跑的我满头大汗、喘气不上。”
“汇报下情况,城外怎么样了?”
“不是城外,是城内!”
“城内!怎么了?”
“不清楚,只见城内各处突然杀来了很多胡兵,正陆陆续续向可汗堡集结。”
“能越得过城墙的防线,直接杀来可汗堡捣黄龙来了,与交河沦陷是同一套战术,他们怎么进城的,该不会是飞进来的吧?我只猜的他们今晚就杀来,可没猜到他们直接越过城墙这道防线。为保护好可汗堡,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就是。众位将士,今夜苦战难免了,大家心里准备如何?”程知节环视了半圈,没一个人应答。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程知节是很少在开战前询问大家心里准备,说什么苦战、恶战在即。跟随程知节这么多年,每逢战役,即使是双方对垒几十万众的拼杀大战,也只是说大家打打醒,卯足劲上之类鼓励的话。可见这番极少地提及了苦战,必定是一番豪迈天地的生死大战。所以,个个严肃地苦着脸,安静得很,一丝喘息声都能响彻整个房间。
程知节见众人没回应,也品出了大家的心声,心想先给大家提个醒,好让大家定了破釜沉舟夺取胜利的决心,免得仓促应了战,却又骄傲自满。“我早料到胡兵今晚会对我们一番奇袭,但直捣可汗堡倒是出乎我意料,各位有何高见啊?”
王文度心里盘算着,程知节原来早有防范,怪不得大半夜的一身戎装还穿在身上,怎么一点都没与他商量,完全没有顾及他这个副大总管的感受。王文度作为二把手,他不先开口是没人敢开口的。王文度缓缓气,咳嗽两声润润嗓,开口说道:“苏将军前夜已经出发去了交河,而胡兵偏偏在他离开时攻进我们西州,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支开了苏将军和他的部队,又或者是程将军与苏将军另有高见呢?”
程知节摸了摸眼,前夜就没上床休息,老早就穿着戎装坐在厅堂里等待胡兵的进攻,双眼已是堆满了眼屎。“你们说呢?”程知节将眼屎一弹,笑了笑。
大家见程知节笑了,顿时心情豁然,如同压在胸口的千斤大石瞬间抛得九霄云外,“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请将军吩咐。”
程知节又看了看人群前后左右,似乎想要找寻的人没看见,“阿史那步真呢?”
“小的已经派人去他的府邸通知他了,估计他马上到了。”一名侍从说到。
驻守西州的各位将领,要么住可汗堡里面,要么也是住在可汗堡附近,阿史那步真和自己的部族被安排在可汗堡外驻扎。程知节有些不悦,“你没通知他是紧急状态啊,何况他的府邸到可汗堡本就不远,阿史那步真他···”
“到!”程知节话还没说完,门外几层楼下就传来一声喊。顺着声音往下望,只见步真嗖嗖踏着楼层间的栋梁,几下从一楼跃到四楼。步真一个筋斗从门上方翻进屋内,单拳撑地单膝跪地,“听候程将军差遣。”
“悠着点,老这么折腾上楼,这堡内木质结构可不够你闹啊。可汗堡虽还结实,也是上百年的文物了。”程知节囧着眼神。“此番胡兵来袭,一是来解救阿史那贺鲁,二是顺道将西州攻下。之前听火寻慈说交河被奇袭时也是被打个毫无防备。丁云率你的人马前去黑尘监狱,给我看牢了阿史那贺鲁。王文度、步真和其他将领都死守可汗堡。”见程知节起身,大家自觉排两边让出道。程知节走出房间,立在走廊上往下看,下面几层都站满了将士,都等着程知节下命令。
堡外传来第一声炮声,胡人的总攻开始了。
“什么声音?”程知节问道。
“这是胡人的新式武器,目前还不清楚是什么。”身后一位军官向程知节提醒道。
“各位将士,此番敌人深入城内直捣可汗堡,必是抱着以死换局的决心,不想回家了。我们若守不住丢了西州,也别回中原了,就飘荡在茫茫沙漠里永远做个无法安身立命的孤魂野鬼吧。”程知节冲着下面的将士们吼道,整段演讲不长,但却荡气回肠,在可汗堡环形的塔楼里回声震震。将士们都被激励了,佩刀的举刀,拿枪的握枪敲着地板,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各路将士领命后,纷纷率领自己的部队驻守在自己的岗位应战。
胡兵则异常凶猛,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操起枪炮。这枪炮恐怕是第一次在世上亮相,谁也不清楚胡兵从哪弄来的这些武器。火炮威力也是异常厉害,可汗堡虽然坚固,可还是经不住火炮的摧残,城墙上逐渐炸开了几个窟窿。
操着近战兵器的唐兵哪是对手。交锋的前半段,唐兵们以为攻堡的胡兵数量不多,试着冲了几拨,可刚拔腿出了可汗堡,齐齐被射杀在堡门前。城墙上的唐将唐兵们见胡兵不容小觑,且四面八方赶来之后越积越多,只好龟缩在堡内,身子躲在城墙里侧勾着脑袋拿弩对堡外面盲射。
“赶紧报告程将军,快顶不住了。”堡门被炮轰得摇摇欲坠,眼看快撑不住,唐将章文治赶紧催着一唐兵报告程知节去。
程知节在高高的堡楼上看着堡外,猛烈的炮火声掀起一阵阵热气流吹拂过来,火药味十足。
“胡兵用的是什么武器,威力巨大,还产生大量烟雾。”程知节面色凝重,指着下方跟王文度说道,将饮尽的茶杯递到身边的侍卫面前,侍卫赶紧满上。
王文度再见多识广,可也仅限于中原的见识,也同样是从未见过胡兵用的枪炮,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懂,于是解释道:“我在中原也从未听闻过这种武器,恐怕不是我们所能知道的啊。”王文度说罢便将羽扇遮着脸,这是他不自信时表现出来的习惯动作。
“胡兵都是草原上的粗莽汉子,哪能有如此高端工艺制造出这般神器。”
“所以我估计是来自西方的某个国度。”
外面打的火热,程知节和王文度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似乎外面的血雨腥风未吹起他们心中的涟漪,表情虽然沉重,但话语却平静。一个唐兵慌慌张张地跑来传口信,这楼层太高,刚一跑到程知节身边就一个扑通跪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将···将军···不好了。”
程知节赶紧把唐兵扶着坐在地上,“别慌···”
唐兵待稍稍缓过了气,摇晃着手指指向外面,“大···大门···快被···”
只听下面传来咣当一声巨响,这不是炮弹落在墙上的声音,而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
唐兵也听到了这声响,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话语和表情比之前更加紧张惊恐,“已经倒啦。”
“我听到声音了。”程知节说罢,纵身一跃从高楼上跳下,往城墙上俯冲飞去,一身黄金甲在火光照耀下金光灿灿,斗篷像翅膀一样铺张开来,看上去格外帅气。程知节一把年纪了,在没有勇将苏定方的情况下,只好亲自动手了。
王文度望着远去的程知节,便回头跟唐兵使令,“召集堡内所有可以用的兵力,全部投入到防守战中去。有不从命者,当逃兵问斩。”
唐兵接令后便匆匆下楼去了。
几轮攻击之下,镶着铁甲的大门终被重重轰开,但胡兵不熟悉堡内的地形结构,也并不急于要攻进堡内,而是继续用重炮连连轰击城堡外围建筑,似乎想把城堡直接推平了,内外兼收。城墙毕竟还算结实,短时间内难以奏效。
章文治正在指挥着士兵们用弓弩反击堡外胡兵的枪炮。可枪炮威力太猛,唐兵们哪是对手,有的唐兵有勇无谋,没见过子弹,也没把子弹放在眼里,直起身子朝堡外狙击胡兵。胡兵也不是吃素的,瞄准了城墙上,哪里探出人头就打哪,而且凭着种族优良的射击技能,将射箭本领运用到打枪上也是颇有水平,基本瞄一个准一个。那些不怕死站着射弩的唐兵被打成了蜂窝。
那些胆子稍微弱些的唐兵反而因为躲着不敢探出脑袋而存活率大多了。有的胆子小的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
炮弹炸得城墙碎片到处乱飞。章文治见士兵们都龟缩在城墙下,勉强将弓弩朝外射个几发,拼命嚷道:“快反击,都别闲着。”说归说,章文治自己是一点办法没有,只是咽不下这口被压着的气。
唐将唐兵们都停止了攻击,目瞪口呆看着程知节乘风从可汗堡楼上徐徐降落下来,连堡外的胡兵也看呆了,惊呼神人。
直到程知节从天而降到章文治面前。“程···程将军。”章文治有些结巴。
程知节环视了下周围,除了躺在地上的尸体是直的,其他活着的人全都龟缩着。与之鲜明对比的是堡外依然密集不减的猛烈炮火。程知节见到这番情形,哪里能高兴,“外面的胡兵真有这么厉害吗,你们一个个缩成这样。”
又是一声炮响,石头渣滓啥的迎着程知节的面飞溅过来,被他一手挥去。章文治见此种危险情况,赶紧缩着脑袋想把程知节拉到可以躲的地方,“程将军小心。”
一颗子弹飞来,程知节一把推开章文治,接住飞来的子弹,再摊开给章文治看,“要躲就小心躲。”
章文治惊吓地一身汗,刚才好险,本来是想拉开程知节的,救人反被人救,还好程知节及时推开他,要不然这颗子弹会从他身后打穿。
“也打那么久了,我们的防守没起色啊,我再不出手,真让敌人给端了去。”程知节将茶杯端起,举起杯盖,小酌了几口,最后交到章文治的手里,“给我收好了。”茶杯竟被程知节随身携带飞身下楼,一点没洒出来。
章文治诚惶诚恐地两手端好,端详了半天才抠出一句话,“小的遵命。”
“打翻了茶杯,你就给我上前杀敌去。杯子是越州越窑造的,泡的可是一等一的西湖龙井,哪一样都比你的命值钱。”
章文治一听,吓得手抖了几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口唾沫咽了下去。身边的几个唐兵也看得提心吊胆,不敢直视。
程知节有双重性格,对人好时能捧人上天,若不好时能杀人如麻。他在部下面前是有绝对威信的,但这不妨碍大家给他取外号,故有人称他“慈凶同体”,也有叫他茶杯将军的。
“想当年我在瓦岗寨奋斗时,那可是英雄豪杰遍天下的盛世,哪像现在,想要找个能继承我衣钵的人都找不到。如今我都人老珠黄了还要亲自打拼,你们这些人就不能争点气,整得好像我为你们而活似的,若没了我,这仗怎么打啊。”程知节耍下话,纵身跃下城墙,向堡外的胡兵扎堆的地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