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何称仙道

死寂的双眼，重归清明，周围的景物，渐渐清晰，身处混沌之中的叶展，醒了过来。

心中的那柄不折之剑，依旧还在。

如今恍若重生的叶展，站立在牢房正中，双眼轻阖，呼吸亘长，虽然极为安静，但却比之前多了一丝生气。

审视体内，叶展的灵海之中，那冥王的灵气，已经一点不剩了，有的，仅仅是自己的那一丝先天灵气。

在衍灵术的运转之下，灵气一分为二，转化阴阳，再次相生衍化起来。

转视识海，两团清光，正飘荡在自己的识海之内，一团，是阿布的魂魄，而另一团，是那枭雄的。

对于枭雄的魂魄，叶展理也不理，但阿布的魂魄，叶展却是悉心照料，不断用自己的神魂，加以滋养。

就这样，在这地牢站立许久之后，叶展缓缓睁开了眼睛，打量四周。

起初，叶展也没太在意，只是想随便看一下，但这一看，却是引得叶展一愣。只见墙壁之上，竟是刻着许多的图画。

看着壁画，呆愣许久的叶展，迈出了脚步，踩在浊水之中，叶展也不在意，迈进的脚步，不疾不徐。

缓缓的，叶展抬起了一只手，摸上了那刻着壁画的墙壁，看着墙上的画。

墙上画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甚至不用仔细去看，就能看出，这墙上画的，赫然就是那日自己大战冥王时候的画像。

这些画，画的不是很好，但却画的十分仔细，十分的用心，每一个细节，都尽全力描绘。一幅一幅，数幅之多，而且，这些画，全都画在了这地牢最干净的地方。

这里，怎么会有自己的画像？

这些画，又是谁画的？

略微有些茫然的叶展，环顾四周，看着周围肮脏破败的地牢，稍一沉思，叶展便已明悟，这里，是那些一二阶奴隶所住的牢房。而这画，一定也全都是那天在冥王战场上的幸存者画的了。

“为什么？”

叶展喃喃自问，好似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画自己的画像。

心中纳闷的叶展，放出神识，在牢房之内仔细的扫视了一圈，似是想探查个究竟，可就在叶展神识全部扫过之后，叶展不由得再次呆住了。

因为在神识的探查之下，叶展又发现了许多刻在墙上的字。

发现这些字的叶展，眼角抽动，好似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快步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这里，离自己的画像不远，但这里却是脏兮兮的一片，上面长满了苔藓。

一伸手，擦掉污浊之物，刻在墙上的字，赫然出现在叶展的眼前。

“我是出不去了，但救了我的那位恩人可是好人呐，望神明保佑他，能平安无事。”

“恩人神通广大，是他的话，一定能逃出去。”

“今天我又要上战场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回来，临走前，在拜一拜恩人的画像吧。”

“苍天保佑啊，我竟然从那种魔兽的手底下活了下来，多亏了那位高人了，若没有他，只怕我已经死了。”

“……”。

“……”。

诸如此类感谢叶展的话，比比皆是，密密麻麻的，几乎写满了整个墙壁，而且文字和笔记都不一样，一看就是许多人写出来的。

无论何处，哪怕最脏的角落，都有人留言。

但惟独画着自己画像的地方，不但干净无比，而且还没有任何文字，好似众人不愿亵渎自己的画像一般。

看到这里，叶展呆住了，他万没想到，曾经自己极为鄙视的这群人，竟是这般的感谢自己。

当初自己视他们如蝼蚁，而他们却视自己为恩人。

叶展愣住了，深深的愣住了，这一个一个的文字，那一副一副的图画，装载的，全都是众人对生的渴望。

是啊，自己为什么瞧不起他们呢？就因为他们是奴隶？想到此处，叶展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摸上了那个项圈。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谁不会屈服呢？他们也只是想活命啊。他们也想回家，他们也不愿意成为奴隶，这都是被逼的。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又比他们强的了多少呢？还不是被套上了项圈，当成了奴隶，成为了众人娱乐的玩物。

他们，也害怕。

他们，也想回家。

他们，不过是一群可怜人罢了，就和阿布一样。

可他们，居然把自己这个狂妄自大，视他们如废物的人……，当成了他们的骄傲。

他们竟然对自己这个冷漠无情，从没正眼看过他们的人，在这种肮脏的地方，加以默默的鼓励，与支持。

此刻的叶展，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过无情了？

在人间界，因为绝高的资质，叶展一路攀至顶峰，身为天之骄子的他，顺理成章的铸就了那一份孤傲。而七百年前，意气风发的叶展，更是悟出了不败之招，心剑。

从那时起，叶展一跃成为道门领袖，从此匡扶道门，涤荡魔氛，剿灭邪教，换得数百年的天下太平，在人间界立下了不世奇功。

至使自己眼高于顶，最后，就连那飞升天劫，都未曾放在眼里。

就是这一份自信与孤傲，竟是让自己少了那份情感。

暮然回首，自己用了千多年的时间去追寻仙道，可追了千年之后，自己求到了什么？

自己怎么求的这般的无情？

难道自己早已偏离了仙道？

还是说！仙道本就无情？

若仙道真的是一条无情之道，那自己还要走下去么？

是无情的成仙，还是有情的做人？

对仙道产生疑问的叶展，霎时陷入一阵迷惘，心中思绪如狂浪翻涌，过往的一幕幕，飞速在眼前闪过，人间界的千年过往，这几日的悲痛经历，所有的一切，全都映在眼前。

缓缓睁开的双眼，其中尽是迷茫神色。

仙道？

人道？

冷然一撇，墙上的字，再次入眼。

“我想回家。”

“我想女儿。”

“我好害怕，谁来救救我。”

“……。”

“……。”

看到这些颤抖，哀苦的文字，叶展心中一颤，仿佛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转身环视，看向墙壁，看向牢房，看向整座地牢，看向这个天戮斗兽场！

叶展心中，竟是忽地心思一动，宛如一团白光乍然爆发，灵台顿时清明。

仙道！

人道！

若无情，成仙何用？

若有情，做人何苦？

不能渡人，何称为仙？不修仙格，何能成道？

一念及此，叶展竟是再次顿悟，眼中一片清灵，

这天戮斗兽场就是一个痛苦之地，制造痛苦，衍生痛苦！既然众人皆苦，那我便一人渡之……。

就在这一天，就在这一刻，身在异界再次顿悟的叶展，恍若重生，傲骨依然，但心中却多了一份怜悯。

而更是在这一天，屹立蛮荒大陆八百年的天戮斗兽场，注定了毁灭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