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鹿鸣宴 1

“看书须放开眼孔，做人要立定脚跟。”成王李弘睿道：“如果一个人处事能坚持原则，站稳立场的话，就会在关键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明辨是非，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就不会随波逐流流，与世浮沉，误入歧途。只有站稳了脚跟，才会有灵性，在是非面前不糊涂。还是兰芝在皇上身边呆的时间长了，看事要远一些呀。”

吴兰芝却听成王这话怎么讲像是话里有话，总之在吴兰芝的心里没有被夸的愉悦。

楚余言道：“王爷，三位学子卓尔不群，皆是青年才俊，今日余言大开眼界，有幸结识兰芝，浩生，还有仲沂。”

成王李弘睿道：“浩生，仲沂，本王有意今日为你们举办鹿鸣宴，你二人看如何？”

鹿鸣宴是科学制度中规定的一种宴会，乡试放榜次日，宴请新科举人和内外帘官等。席间歌咏《诗经》中《鹿鸣》篇，后来殿试文武两榜状元设宴，同年团拜，亦称“鹿鸣宴。”

崔浩生一愣，这也太盛情了吧。

“王爷厚意，浩生实是受之有愧，浩生一介书生，王爷为国事操劳，哪敢劳烦王爷，正是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为浩生此时的心境。”

楚余言道：“浩生，恭敬不如从命，王爷一番盛情，你和仲沂就笑纳吧。”

张仲沂道：“浩生，那我们就留下吧。”

吴兰芝见此情景道：“浩生，仲沂，你们留下吧，我先要告辞了，明日还有早朝，我得先走，顺便告诉全儿和昭儿来找你们。”

未等崔浩生，张仲沂开口。李弘睿道：“这不妨事，本王明日也有早朝，现在刚过午饭时间，本王也会在关上城门之前回程。到时候你叁人随同本王一起走就是了。”

成王李弘睿既如此说，吴兰芝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既然名义上是崔浩生，张仲沂的鹿鸣宴，既然不耽误公事，那她是不能错过的。

“兰芝叨扰王爷了。”

成王李弘睿吩咐摆宴，吴兰芝张仲沂崔浩生刚用过午饭，李弘睿楚余言也都已用过饭了，摆宴也就只是一种形式，但形式也还是要有的。

成王李弘睿坐在上首，楚余言作陪，在成王左侧首。

成王李弘睿座位的几级台阶之下，张仲沂，崔浩生，吴兰芝，顺次而坐。

不多时，成王李弘睿，楚余言，张仲沂，崔浩生，吴兰芝面前的桌案上摆满了酒菜。无非是东坡扣肉，京都排骨，杜仲排骨汤，五香肘子，黄精猪肘煲，红枣炖兔肉之类的。

酒菜上齐，张仲沂站起身，向成王李弘睿深施一礼道：“张仲沂再次替家父谢谢王爷的救命之恩，仲沂今生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今生不能报，来世也要结草衔环，以报王爷对家父的救命之恩。”

成王李弘睿连连摆手道：“仲沂以后休要再提此事了，再提此事，本王就要恼了。”

李弘睿道：“有宴即有舞，本王有一爱姬素锦，善跳霓裳羽衣舞，今日在三位公子面前献丑。此曲相传是唐玄宗梦福乐宫，闻仙乐见众仙女着羽衣，在神仙幻境中翩然起舞，梦醒后依据回忆记下，命贵妃杨玉环和乐舞蹈。”

张仲沂，崔浩生听有美人舞蹈自然是欢喜，自来京城日子太枯燥了。吴兰芝却无可无不可。

素锦上身着紫色短襦，下着紫色长裙。外披粉色披肩款款登场。

素锦轻甩披帛，向成王李弘睿方向飘飘下拜。然后转过身冲吴兰芝，张仲沂，崔浩生他们3人的客席一揖。

随着素锦过来的乐队开始奏乐，笙，管，笛，丝竹，箜篌等乐器合奏出优美悦人的乐曲，伴随着另人如痴如醉的《霓裳羽衣舞》曲，素锦纵情在花厅中央舞蹈起来。

崔浩生，张仲沂2人完全被素锦吸引住了，眼光是随着素锦而移动。成王李弘睿微笑着看着素锦。

吴兰芝看着素锦精湛的舞蹈，内心却五味杂陈。

素锦俨然现在成了全场的中心，看她美妙的舞姿，平时也一定少不了成王的宠爱。可这些表面的辉煌，掩饰不住一个舞女地位低下，供他人娱乐的事实，素锦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

不用到年老色衰，一旦有更出色的女子出现，成王大概就会将她抛在一边。

吴兰芝在此时却想到更感谢自己的老师吴侃，感谢上天对自己的垂怜。

幼年失去此父母的自己，如果没有老师吴侃的帮助，无私的悉心栽培与教导，无依无靠，无亲无友，即使当初自己为了清白，冒着生命危险，明知道如果被抓回去，将生不如死，从怡芳院逃出来，那么没有生存的本领，如何立足。

现在的自己，学问上虽不敢和翰林院那些学士相比。但是也算是知书达礼，通晓圣人之道。在翰林院中和那些本朝的优秀学子在一起，并不显得突兀。不比他们强，也不比他们差。

有了这样的学问，其实自己不卖字为生，这一生开个学馆，教孩子们学习，养活自己也绰绰有余。

今天的吴兰芝再也不想过那种不能由自己决定命运的日子了，这是吴兰芝不想进宫的一个主要原因，即使是李南远有时带给他的那种魂牵梦萦的思念和内心的平安，也不能让她改变这个想法。

吴兰芝倒不是怕王亿钗，当初从怡芳院为了自由和清白，冒着生命危险逃出来，连死都不怕，王亿钗又并不比自已多长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只是进宫之后，那么自己的命运将完全取决于一个男人的好恶，那不是吴兰芝愿意面对的。

读了那么多的史籍，有哪个女人能在皇帝面前荣宠一生，不能说绝无仅有，好像只有一位阴立华，光武帝刘秀的皇后。

光武帝刘秀还是一个平民的时候，身为名门望族阴家小姐的阴丽华的美貌给了刘秀极为深刻的印象。

以至刘秀在长安求学的时候，看到执金吾率军出行，盛大的场面深深震撼了刘秀，刘秀发出了：‘做官要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立华的慨叹。

更始元年6月，刘秀怀着复杂的心情在皖城迎娶了他多年来仰慕的佳人阴丽华为妻。

阴丽华陪伴刘秀在皖城中度过了他人生中最为煎熬的时光，后来刘秀离开阴丽华去了河北，娶了当地名门之女郭圣通，而郭圣通的到来为刘秀平定河北立下了大功。并且在刘秀平定河北时，一直陪伴左右，为刘秀生下了第一个皇子。

两年多以后，刘秀遣云台28将之一的傅俊护送阴丽华来到了洛阳。阴丽华昔日的夫君不但已登基称帝，身边还多了一个不曾相识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有了他们的骨血，阴丽华的心境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当刘秀欲以有“母仪之美”，立阴立华为后时，阴丽华却坚辞不受，“自称不足以当大位。”吴兰芝突然觉得人的思想真是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这，而想到这里为什么自己的思想突然拐弯了。

吴兰芝豁然明朗，为什么自己把与元治帝李南远的关系处理得如此纠结了，拿不起又放不下。那是因为自己看了太多的负心的男人，太多的残酷的宫廷倾轧故事，没有安全感，自己始终在为生存与安全奋斗，对这些也许是看的有些偏了，总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吧。

尽管自己于李南远有救驾之功，但是那时基于与一般人的关系，当时不论是什么人，自己都会救的，因为就那么放下一个垂死之人，她的内心人性会让她一生都不会宁静，也会时常想起父亲吴打虎以病重濒死的形象来拷问自己。

这之后受梁王李泉楚的引荐，补翰林院的缺，李南远的款款深情，自己却一再忤逆。

李南远曾经提出让她入宫陪伴，自己不加思索地拒绝了。

相比于阴丽华，吴兰芝突然感到非常惭愧，爱不仅要索取得到，，还应该有奉献。既然是自己爱那个男人，却为什么把自己封闭得那么严，以至于为了自身的安全，怕自己受伤，总是刻意在心中放下那个人。

在与皇上的关系上，自己始终是索取，丝毫不肯做一点的牺牲与让步。没有想到，刚刚登基，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成王李弘睿，路王李行宗侍机取而代之的李南远会面临多大的压力。

自己不用那么惧怕入宫的，一切顺其自然好了，不用再刻意抗拒。

那阴丽华甘居滕妾10几年后，被封为皇后，后来阴立华的儿子明帝即位，对阴氏和前郭皇后的族人一视同仁。就连到了章帝时代，身为阴丽华嫡系子孙的汉章帝还亲到郭氏家中，大会郭氏族人。

这一切皆因为阴立华的天性善良，不愿去伤害别人。

吴兰芝突然想通了，入宫也不一定是非要阴谋害人才能立足生存，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自己也不需要刻意入宫或者不入宫，只要做事无愧于心。

给自己机会，也给爱自己的人机会。

花厅中乐音突然停止，打断了吴兰芝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