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陈二虎揭开一只硕大的螃蟹递给了黄骅，那蟹肉喷香：“来来，咱先吃，一面吃一面说。黄司令，现在吃这个不是季节，再过一个月，螃蟹就肥了，全是肉。到时候你再来，准保让你吃上顶盖肥的。来，先喝碗酒。”他说着，就端起了酒碗要和黄骅碰碗。
黄骅把螃蟹接过来吃了一口，说：“在这儿吃海味是不一样，太鲜美了！”但是没有端酒碗，他说：“二虎同志，我不善喝酒。咱先说事，别一会儿喝醉了把正事耽误了。”
陈二虎把刚放到嘴边的酒碗也放了下来，说：“对，是一块儿做买卖的事吧？黄司令，你说吧。”
黄骅把那只螃蟹也放下，说：“二虎同志，我想让你跟我一起打一趟鬼子。”接着黄骅就把打算截击“日本青年军官团”的事讲了一遍，又说：“这群鬼子是杀害了万千中国同胞的刽子手，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么从咱们眼前溜过去。这不太欺负中国没有人了吗？二虎同志，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不会放过他们！我们的祖宗也不会让我们放过他们。”
“我想和你一起做的买卖就是这桩买卖。我早就听崔益民同志说过你是一条硬铮铮的血性汉子，你不会不做吧？我这一次来也好，赠给你枪也好，就是想交你这个朋友，要邀你一起劫一回道，我们一起做一回‘响马’，这可是受中国老百姓欢迎的响马！”
“再说，这个‘军官团’确实也很肥。如果把它拿下，肯定有不少缴获。枪支、弹药、各种武器等，二虎同志，有了缴获我们可以平分。”
“你不加入八路军可以，但是打日本鬼子的这趟买卖，你得做！”
陈二虎让黄骅一番话说得血气贲张，站起来说：“黄司令，不管我加不加入八路军，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你看得起我，没有把我当土匪看待，我就知足了。你要我一起做这趟买卖，是看得起我。说吧，要我做什么？我陈二虎决无二话！说吧，怎么办？你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陈二虎要是皱皱眉头，就不是他妈的娘养的！说吧！”
三个人说着话，正要吃螃蟹，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大嗓门：“这是哪一股子风吹来了贵客？起海潮，贵客到。这会子正起潮呐。哈哈，是哪一路子朋友？”声音由远而近，一撩帘子人进来了。
黄骅听了正自诧异，扭头看去只见来人不高，身材也不胖，不像有那么粗嗓门的人，面皮较细，不像海家子整天被风吹日晒皮肤皴裂黧黑的样子。崔益民认识，便站起来，说：“是张二哥呀？你可好啊？”
陈二虎坐在那里没动，对黄骅说：“黄司令，这是自己的弟兄，叫张一良。是我们这儿的秘书。我们都叫他高参。来，张高参，见过黄司令。这位是八路军的黄司令，认识一下。”
张一良一听见介绍，又见黄骅这一身打扮，立即就有一种异样的神情，有些轻慢地说：“哦，黄司令，是来收编我们的吧？我们老大，就烦‘收编’二字，任谁都别打这个算盘！”说着，他瞥了黄骅一眼又看看陈二虎，话中满含了一股讥讽和敌意。接着，好像自说自话一样：“共产党那里又没吃没喝，连自个儿都养不活，谁跟着你们穿掉了腚的裤，喝照见星儿的粥？要投也是投国民党，怎么着人家啊也是国军呀。不说每天山珍海味，至少也是不愁吃不愁穿。不过话说回来了，跟谁也没有自己痛快。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睡就睡，那多滋润！黄司令，您说是不是？不知道黄司令有何打算？”说着，他自行坐在桌旁，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螃蟹，揭开盖，两手一掰，一边一块耳朵肉，竟自不顾地往嘴里就填。
黄骅在来的路上听崔益民介绍过此人，一听就知道这不是个善茬，也没有客气：“哟，听说张秘书常以刘伯温自诩，前知五百年后算五百载呀，确实本事不小。倒要请教一下，咱们中国和日本的这场战争最后到底谁输谁赢？”
这个问题让张一良为难了。你别看他在下面胡说八道，兵丁们还把他当回子事，在这里他不好说了。说中国赢吧，眼见得中国不行，大片国土沦丧了，国军也打不过，照这个架势亡国也就是个时间问题，当年不就是亡于大元、还有大清了吗？说日本赢吧，他知道陈当家的不愿意听。虽然陈二虎也没有读过什么《论持久战》以及什么“以土地换时间，以空间换胜利”这一类的文章，也不知道谁最后输赢，但他就是不愿意听日本赢。现在让黄骅一问竟有些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连放进口中的螃蟹肉都不知嚼了。
黄骅接着说：“其实我这次来还真不是拉你们老大加入八路军的。刚才我同陈当家的正谈一桩买卖的事。张秘书适才说什么‘改编’，陈二虎同志要加入八路军我们欢迎，可是我们八路军并不强求，也并不是不管什么是人不是人的乌龟王八蛋都要的。首先，里通外国的汉奸走狗、吃里爬外的叛徒内奸、反复无定的奸徒宵小我们就不会要，你想来都来不了。八路军是共产党领导的为民族解放、为人民翻身、为人民服务的队伍，是穷苦的老百姓自己的队伍。他可不是大杂烩！就是有些混进来的渣滓，最终也会被淘汰的。”
接着，黄骅有意不再理他，转而对陈二虎说：“陈二虎同志，刚才我们谈了许多，挺投机的。有好些话还没有说够，以后还有的是时间。”说着他下炕来，又一次握着陈二虎的手说：“我心中的陈二虎就是这样的！好，咱们就是‘同志’了。咱们先从这一桩买卖做起，以后有的是合作机会。”
接着，他说出了具体计划，提出了具体要求，然后说：“二虎同志，今天就到这里。既然你同意咱就不多说了。时间很急，今晚你连夜布置，明天一大早就要行动，咱们明天战场上见。我必须立即赶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做。你也知道，军情紧急，这酒，咱们留下打胜了这一仗以后再一起喝！我就是不能喝，也陪你喝。”说着，和崔益民转身就走。
“哎，哎，事急也得吃饭哪。来，来，带上几个螃蟹，路上吃！”陈二虎端上一浅子螃蟹追着倒在了小刘的褡裢里。黄骅走在后面伏在陈二虎耳边小声说：“二虎同志，抓紧行动，严加保密，小心内奸。”
黄骅一行四人，纵马连夜赶回了驻地指挥部。路上，崔益民说：“黄司令，真有你的！还真是，对陈二虎，先不能要求过高，他只要能先跟咱们一起打小日本就行。哎，不知姜思民那里怎么样了。”
黄骅一行回到指挥部已经接近半夜了，回来坐下喝了点儿水。他和崔益民一个人吃了一个螃蟹，又从食堂里拿了张白面饼来，晚饭带夜宵就都有了。因为明天要打仗，战士们也改善伙食了，平常哪能吃上白面？
“那几个螃蟹给姜县长他们留着吧，他们或许也没有吃饭呢。”黄骅说。小李和小刘两个警卫员在狼坨子狼吞虎咽早已吃饱，他俩点点头，把那几只螃蟹拾了出来。
正说着，姜思民等几个人也回来了。
“怎么样？”黄骅一见姜思民进来就连忙问，也顾不上问他们吃饭没有。
“怎么螃蟹味？哈，你们吃了螃蟹了，也不给我们留几个，哪怕一只螃蟹腿呢？”姜思民一进门鼻子一吸，立即大叫起来。
“快快快，给他拿螃蟹来。你这个姜阎王！快说，快说。”黄骅着急，他想立即知道结果，偏偏姜思民故意慢腾腾地不说。他一看见小李拿来了螃蟹，立即拿了一只，一面揭盖一面说：“这还差不多。”这就要吃。
“姜思民同志，你立即汇报工作！”黄骅上前抢过螃蟹，板起面孔命令道。
“是！报告黄司令，任务圆满完成！报告完毕。司令，可以吃了吗？”姜思民立正敬礼，一只手又抢过螃蟹，笑着探身问。
“真的？两处都行了？”
“真的，两处都行了。”
黄骅就要听这几个字，一听行了，一下子轻快了，语气跟着就温和下来：“这还差不多，这个任务就得让你姜阎王去做。快吃吧。小李，把那几只都给他，都给他，奖励！”
怎么行的呢？黄骅等他吃完，又亲自倒给他一碗热水，喝了，这才问他。
姜阎王自有姜阎王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