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7)
他派遣使节到他的同盟者那里去，尤其是到拉凯戴孟人那儿去。但是这时候，斯巴达人自己正在为一块称做杜列亚的地区和阿尔哥斯人争吵。这个地区原来是阿尔哥斯人领土的一部分，然而被拉凯戴孟人割去并占为己有。所有西方的领土，直到玛列亚地方，当时的确是归属于阿尔哥斯人的，并且不只是本土上的土地，库铁里亚岛以及其他的岛屿也是同样的。阿尔哥斯人出兵保卫国土以便不使杜列亚被割占，但是在开战之前，双方进行了谈判，约定双方各出三百人作战，胜者即占有这个地点。另外还约定，双方的其他的部队分别返回自己的国家，而不要需留下来观战，因为假使部队留下，不管哪一方面只要看到己方的军队要战败时都会有上去帮忙的危险。约定这些条件以后，两军都撤走了，双方只把精选的士兵留下来进行战斗。战斗开始以后，任何一方面都不能取胜。
结果在夜幕来临之时，六百个人之中，只剩下三个活着的，两个阿尔哥斯人阿尔凯诺尔和克罗米欧斯与一个拉凯戴孟人欧特律阿戴斯，这样，两个阿尔哥斯人以为他们自己已经取胜就跑回阿尔哥斯去了。但是拉凯戴孟人欧特律阿戴斯却留在战场上，从战死的阿尔哥斯人的身上取走了他们的武器甲胄，把它们带回自己的驻地并留在自己的土地上。第二天两军来到战场上核查战斗的结果。最初双方产生了分歧，因为他们都自称为胜利者，一方说他们存活着的人较多，另一方则说他们的人一直留在战场上并取走了战死者的武器甲胄，而对方的两个人却逃跑了；最后因争吵而打起来，在这一场战斗中双方都遭受了巨大的伤亡，但最终是拉凯戴孟人获得了胜利。在这之后，以前按照一定的风俗留长头发的阿尔哥斯人剃光了自己的头，并且制定了一条加上了咒诅的法律，规定他们在收复杜列亚之前永远不再蓄发并永远不准许他们的妇女佩带金饰。同时拉凯戴孟人却制定了一项正好相反的法律，那就是从此以后他们要蓄留长头发，因为直到那时为止，他们是不留长头发的。在三百人之中仅存的欧特律阿戴斯本人，据说耻于在所有他的伙伴战死以后返回斯巴达，就在杜列亚当场自杀了。
尽管从撒尔迪斯来的信使请求斯巴达人救援被围攻的克洛伊索斯时，斯巴达人正碰到上述的事件，但是他们在听了信使的陈述以后，仍旧立即准备给以帮助。但是当他们做完准备工作并且船只也正要出发时，又传来一个消息说，吕底亚人的要塞已经被攻占，克洛伊索斯已经被俘了。所以，他们虽然对于他的不幸遭遇深感痛心，却不得不停止了援救。
撒尔迪斯被攻占的过程是这样的。在克洛伊索斯受到围攻以后的第十四日，居鲁士派遣骑兵到自己的各支部队去，对全军宣布，第一个爬上城墙的有赏。这以后，全军发动了一次攻击，可是没有成功。于是，当其他的一切军队都无计可施地在那里观望的时候，一个名为叙洛伊阿戴斯的玛尔多斯人决定在没有设置守卫的那个地方尝试攀登城墙。因为在这个地方，城墙所在之处是陡峭的悬崖，看起来难以攻破，因而谁也不认为城砦会从这个方位被攻克。撒尔迪斯的先王美雷斯也只有在巡视这一部分的城墙时不领着他的侍妾为他生的狮子。因为铁尔美索斯人声称，倘若带着这只狮子环行城墙，撒尔迪斯就会固若金汤，于是美雷斯就带着狮子巡查城墙的其他可能会受到进攻的部分，然而他想没有必要领着狮子到这一部分来，因为他觉得这部分是在悬崖上，因而决不会受到攻击。城墙的这一部分外面对着特莫洛斯山。然而，在这前一天，这个玛尔多斯人叙洛伊阿戴斯却发现一个吕底亚人从峭壁上下来拾取从城上落下来的铁盔，他注意到这事后，考虑了一番，现在他亲自攀上了峭壁，其他的波斯人尾随在他的后面。很多人爬到上面去，撒尔迪斯于是被攻占，整个城市都受到了洗劫。
现在我再谈谈城市陷落时克洛伊索斯本人的遭遇。他有一个儿子，有关他我在前面已经提到了，除了是个哑巴以外，这个儿子在其他方面可称得上是个不坏的少年。在克洛伊索斯以前的繁荣时代，他替自己的这个儿子想尽了各种办法，在他想到的其他计划之外，他特别曾派人到戴尔波伊去请示神托关于他的儿子的情况。他从佩提亚那里得到的答复是这样的：
生而成为吕底亚人之王的克洛伊索斯，你太愚蠢了！
不要希望和祈求在你的宫殿中听到你儿子的声音；
你的儿子如果还像以前一样是一个哑巴那该多好；
当你第一次听到他讲话时，那将是灾难的一天。
当城墙被攻陷时，一个不知道克洛伊索斯是什么人的波斯人碰到他，想把他杀死。克洛伊索斯尽管看见他过来，然而由于眼前的不幸遭遇而无心去顾全，他完全不在意这个人是否会把他打死。可是这时他那不能讲话的儿子看到波斯人朝克洛伊索斯那儿走去，他在既害怕又悲痛的心境中说出了话，他叫道：“不要杀害克洛伊索斯！”这是他讲的第一句话，此后，他一辈子都能讲话了。
于是，撒尔迪斯就被这样波斯人攻克了，克洛伊索斯也被他们虏获；他当政了十四年被围困了十四天，而到此时，正如神托所预言的，他毁掉了自己的大帝国。这样，俘虏了克洛伊索斯的波斯人就把他带到居鲁士那儿去。按照居鲁士的命令垒起了一大堆木材，身披枷锁的克洛伊索斯被放置在上面，除他以外还有十四名吕底亚的少年。我不了解居鲁士是想把他的这些最初的战利品呈献给某一位神，还是还一个愿；或是他可能了解克洛伊索斯是一位敬神的人，因而他想看一看神灵是否会来挽救他使他不致被烧死。无论如何，据说他这样做了；然而立在木堆上的克洛伊索斯却在自己的凄惨处境中回想起了梭伦体察神意而对他讲出来的话，即活着的人没有一个是幸福的。在他想到这一点时，他打破了保持到此时的沉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发出了呻吟的喊声，三次叫出了梭伦的名字。居鲁士听到了这个声音，便下令翻译问克洛伊索斯，他叫的是谁的名字，他们走到他跟前来询问他，但他却默然不想回答他们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再逼迫他说话时，他就说：“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愿意付出我的庞大财富以便让所有的国王都能与这个人谈话。”翻译不知道他的这个回答是什么含义，便再请他自己进行解释，而当他们等他的回答等得不耐烦时，他才告诉他们，在很久以前，一个叫做梭伦的雅典人到他这儿；如何看到他的所有富贵豪华却不把这一切放在眼中（而说了这样的话），如何梭伦对他所说的话的结果又和他遭遇的完全符合，虽然，这话是专对他讲的，但也可以说对所有的人讲的，尤其是对那些自以为幸福的人们讲的。当克洛伊索斯讲这话时，木堆已经燃着，它的边缘已经开始着火了。可居鲁士从翻译那里听到克洛伊索斯所说的话之后，却感到后悔，他认为他自己也仅是一个人，却正在活活烧死一个过去曾和自己同样幸福的另外一个人；另外，他还担心报应并且深深认为人间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没有规律的。他下令尽快把火焰扑灭并把克洛伊索斯以及与他在一块的人们从木堆上解救下来；他们虽然拼命如此做，可火焰已经无法扑灭了。
按照吕底亚人的说法，当克洛伊索斯见到居鲁士有后悔之意并看到大家正拼命扑火但已无能为力时，就高声对阿波罗神呼唤并请求他说，倘若神对他所呈献的任何礼物还满意的话，那么就请助他一臂之力令他免于现在的杀身之祸。正当他满眼含泪求神时，突然，一直晴朗并平静无风的天空上，乌云聚集起来，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火焰很快便给浇灭了。居鲁士看到以后，相信克洛伊索斯是一个好人而且是神所眷顾的人，在把他从木堆上放下来以后问他说：“克洛伊索斯，谁劝说你带着部队来进攻我的国家，不愿做我的朋友而做我的敌人？”克洛伊索斯这样答复说：“哦，国王啊，是我自己干的这件事，可它却给你带来了好运气，给我带来了不幸。至于它的原因，应当说是希腊人的神，因为是他鼓动我出兵打仗的。没有一个人会蠢到爱好战争甚于和平，在战争之中，不是像平时一样儿子埋葬父亲，而是父亲埋葬儿子。可是我相信，诸神可能是喜欢这样的。”
这就是克洛伊索斯讲的话。于是居鲁士就为他松了绑，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对他关怀备至，而居鲁士与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以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他。沉思之中的克洛伊索斯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儿他向四周望了望，见到波斯人正在抢劫吕底亚人的城邦。于是他就对居鲁士说：“哦，国王啊，我能否告诉你我心里正在想的事情，还是任何话都不说？”居鲁士要他毫无顾忌地把他要说的话讲出来。于是他就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那边的一大群人这样急急忙忙地在干什么？”居鲁士说：“此时他们正在抢劫你的城市并掠走你的财富。”可是克洛伊索斯却说：“这既不是我的城市，也不是我的财富。这些东西我已不再有任何份儿了，他们正在抢劫的都是你自己的财富啊。”
居鲁士听到克洛伊索斯的话之后颇有触动，于是就下令身边的人等全部退下，然后问克洛伊索斯，对于他的行为，是否要提什么建议。克洛伊索斯答复说：“既然诸神令我变成了你的奴隶，那么假如我看到什么对你有益的事情而将它告诉你，那将是我应做的事情。你的臣民波斯人是生性粗暴而又穷困的人民。如果你听任他们进行掠夺而且使他们自己拥有巨大财富，那我就要告诉你这些人将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也就是说，那劫掠到最多财富的人就可能背叛你。假如你能听我的话，那么就请你这样做。把你的亲兵卫队放置在所有各个城门作为哨兵，并要他们在士兵们离开城镇时把士兵们身上的战利品留下，并告知这些士兵他们这样做是因为必须用这些东西为宙斯缴纳什一税，如此，你虽用暴力从他们身上夺走战利品，可是他们却不会恨你的，因为他们看到你做得公正，自然就会心甘情愿地拿出自己的战利品了。”
听到这个建议，居鲁士非常高兴，因为他觉得这个忠告非常好。他十分赞赏克洛伊索斯并下令他的亲兵卫队依照克洛伊索斯建议的办法执行。然后他对克洛伊索斯说：“克洛伊索斯，你在言行方面的决心体现出你是一个正直公正的国王，现在你可以向我请求你所想要的任何礼物。”克洛伊索斯答复说：”尊敬的国王，假如你允许我把这副枷锁送到我最敬畏的希腊人的神那儿去，并且问一问他是否习惯于欺骗那些常常向他进行敬献的人，这就是你能赐予我的让我最高兴的事情了。
”这样居鲁士就问他对神有什么意见而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克洛伊索斯就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他自己的所有想法，神托的答复，尤其是他的敬献物，而且告诉居鲁士，他如何从神托得到鼓动，结果竟然使他对波斯人挑起了战端。他叙述完了这一切之后，就立即又一次请求允许他对神的这种行动予以谴责。居鲁士微微笑着答复他说：“克洛伊索斯，我很高兴答应你这样去做，不管你需要任何东西，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来找我的。”克洛伊索斯看到自己的请求得到同意，他就派一些吕底亚人到戴尔波伊去，吩咐他们把他的枷锁放在神殿的入口处并且问神，神鼓励他对波斯人开战，并说他必定会打垮居鲁士的帝国，可后来这场战争失败了，这样做神是否觉得可耻。他们讲这些话的时候，要指着这副枷锁。之后，他们还要问，希腊的神是不是习惯于干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吕底亚人到了戴尔波伊，转达了克洛伊索斯的话，据说佩提亚是这样答复的：“任何人都不能避免他的命运，即使是一位神也概莫能外。克洛伊索斯因为他的五代以前祖先的罪行而受到了惩处。这个祖先当他作为海拉克列达伊家的亲兵时，曾参与过一个女人的阴谋，在杀掉他的主人之后窃取了他的王位，而这王位原来是不属于他的。洛克西亚司神（阿波罗神）本来努力想让撒尔迪斯不在克洛伊索斯生前，而是延迟到他的儿子的时候再被攻陷，可是他不能改变命运女神的原意，只要是命运女神答应给克洛伊索斯的，都已经做到并颁赐给克洛伊索斯了。让克洛伊索斯知道，洛克西亚司已经把撒尔迪斯的陷落延迟了三年整，因而他变成俘虏的时间，要比命中注定的日子晚多了，另外，洛克西亚司还把克洛伊索斯从燃着的木堆上拯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