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3)
离开这座城邦再溯河上行,经过你从埃烈旁提涅到埃西欧匹亚人的这个首都所需的相同的时间,你就来到了称为“逃走者”的地方。这些逃走者被叫做阿斯玛克,这个词倘若译成我们的语言的话,它的含义就是“侍立在国王左面的人”。这些逃走者是属于武士阶层的埃及人,人数有二十四万,他们是在国王普撒美提科斯的统治时代反叛了他而到埃西欧匹亚人这儿来的。他们逃走的原因是这样。普撒美提科斯统治时,在埃及有三支卫戍部队;一支驻扎在埃烈旁提涅城用来对付埃西欧匹亚人,一支驻在佩鲁希昂的达普纳伊用来对付阿拉伯人和叙利亚人,还有一支驻在玛列阿用来对付利比亚人。而一直到我的时候,波斯人和在普撒美提科斯的时期一样,仍旧守卫这些地点;他们在埃烈旁提涅和达普纳伊都设有卫戍部队。
可是有一次埃及的卫戍部队在三年当中并没有被接替。于是士兵到三年末的时候,便共同进行了商讨;在他们一致赞同举行哗变之后,他们便背离了普撒美提科斯,到埃西欧匹亚人那边去了。普撒美提科斯听到了这个计划,便在他们的后面追,而等他追着他们的时候,便说了许多话来请求他们,请他们不要抛弃他们父祖历代奉祀的诸神,不要离开他们的妻子儿女。但是听说其中的一个人指着自己的生殖器说,不管他们走到任何地方;他们是不愁没有妻子儿女的。这样,在到达埃西欧匹亚以后,他们就把自己交给国王,听凭他来安置。国王为了答报,便送给他们一块与他不和的一些埃西欧匹亚人的领地,办法是他命令他们把上面的居民驱逐而取得这块土地。自从埃及人归化而在这块土地上居住以来,埃西欧匹亚人学习了埃及的风俗习惯,这样就使得他们的性格比以前更加柔和了。
这样,不单单是经过全部埃及,就是从埃及的疆界向上,大约陆路与水路四个月行程的地方,尼罗河流经的地方我们都知道了。计算一下就可以看到,从埃烈旁提涅到上述的逃走者的领土那里,就需要这样长的一段时间。在那里,河流的方向是从西、从日落的地方向东流的。从那里再向上,就没有人知道它流到什么地方去了。因为那个地方太炎热,所以那里也就成了一片无人居住的沙漠地域。
然而现在让我来把我从库列涅当地的一些人那里听到的一些话来转述一下。他们说,有一次他们到阿蒙的神托所那里去,他们在那里和阿蒙人的国王埃铁阿尔科斯交谈,谈话当中他们偶尔谈到了尼罗河,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人知道它的源头。埃铁阿尔科斯听到这话之后就说,过去有一些纳撒蒙人曾经到他的宫中来,而当他问他们是否能提供关于利比亚的无人居住的地域的任何情况时,他们就向埃铁阿尔科斯讲了以下的故事。纳撒蒙人是利比亚的一个种族,他们占据在叙尔提斯和叙尔提斯东部的不大的一块地方。他们说,在他们当中有一些粗暴狂傲的年轻人,这些少年是首领人物的子弟,当这些少年长大成人的时候,除去干出各种各样横行霸道的事情以外,他们还用抽签的方法选出他们当中的五个人到利比亚的荒漠去探险,试一试他们是否可以深入到比前人所曾经到达的最遥远的地方更远的方去探寻。
从埃及一直到利比亚的一端的索洛埃司岬的全部地域的利比亚北部海岸,住着许多不同种族的利比亚人;他们占据着所有地带,只有属于腓尼基人与希腊人的某些部分是例外。从海岸线和海边居民的地带向上,那一部分利比亚便是猛兽常常出没的地方了。从猛兽出没的地区再向上,便是一片沙砾的地带,是极其缺水的地区;是完完全全的荒漠之地了,因此,这些青年人说,他们的同伴们为了这件事把他们派了出来,而且在出发时他们带了充分的水与食粮。
他们开始是旅行在有人居住的地带,过了这个地区以后,他们便到了野兽出没的地带;从那里他们最后进入了一片沙漠,他们是按着从东到西的方向在沙漠上行走的。在一片广阔的沙漠上行进了许多天以后,他们终于走到了一个平原,他们看到有树木生长在这个平原上。他们走到这些树跟前,看到有果子长在上面,于是动手采集这些果子,正当他们采集果子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些比一般人要矮小的侏儒走过来,这些侏儒把他们捕获并给带走了。纳撒蒙人一点也不懂他们的话,他们也一点也不懂纳撒蒙人的话;他们被这些侏儒抓获并且给带走了,最后到了一个城邦,那里的人都与抓他们的侏儒一样高,而且肤色也是黑色的。有一条从西到日出流向的大河流经这座城市;河里面能够看到鳄鱼。
现在我不再提阿蒙人埃铁阿尔科斯所说的故事了;我只是顺带说一下,根据库列涅人的说法,他曾宣称,纳撒蒙人安全地返回了自己的国土,然而他们所到达的那个城市的人们是一个以巫师为业的种族。至于流经他们的城市的那条河流,埃铁阿尔科斯猜想可能是尼罗河。这个看法很有道理,由于尼罗河从利比亚流出,一直流经这块地方的中央。而据我猜测,从已经知道的来推断不知道的,它发源于和伊斯特河相同距离的地区。伊斯特河发源于凯尔特人居住的地带和披列涅城附近,流经欧罗巴的中部并将其分为两部分。凯尔特人则居住在海拉克列斯柱以外,与居住在欧罗巴最西端的库涅西欧伊人为邻,因此伊斯特河在最后注入黑海之前,曾贯流整个欧罗巴,它的河口地方的伊司脱里亚则是米利都人的一个殖民地。
既然这条河流经了有人居住的那些区域,因此对于它的河道人们大体是知道得清楚的。可是尼罗河的源头却无人能确切地说出来,因为它所流过的利比亚是一片杳无人迹的沙漠。对于这条河,我所做的记叙,是倾我全力所能探寻到的情况了。它是从埃及之外的区域流入埃及的。埃及大体上是对着奇里启亚的山区的;一名轻装的旅行者从那里可以在五天之内一直走到黑海上的西诺佩。西诺佩的位置在伊斯特河入海处相对的地方。因此我的观点是,尼罗河穿过整个利比亚的里程相当于伊斯特河的长度。关于尼罗河,我所想要叙述的就是这些了。
但是,对于埃及本身,我会尽可能详细叙述的,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这样多的令人惊异的事物,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存在这样多的非笔墨所能形容的辉煌业绩。所以在下面我要仔细说一下。不独是那里的气候与世界其他地方不同,河流的性质也和其他地方的河流不同,而且居民的大部分民风民俗也和其他所有人的风俗习惯恰恰相悖。他们上市场买卖的都是妇女,而男子则坐在家里纺织。在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的人织布时把纬线推到上面去,而埃及人却拉到下面来。埃及的妇女用肩挑东西,而男子却用头顶着东西。小便时妇女站着,而男子却蹲着。吃东西的时候他们是在外面的街上,而大小便却在自己的家里,他们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凡是不体面而又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应当秘密地来做,假若是无伤大雅的事情,那么就应当公开地去做。妇女不允许用来任男神或是女神的祭司,而男子则可以任意选择。除非儿子是出于自愿,否则他们没有扶养双亲的义务,而女儿则不同,无论愿意不愿意,她们都必须扶养双亲的。
其他国家,诸神的祭司全是留着长头发的,但是在埃及,他们却剃发。别的地方的风俗,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哀悼,死者最亲近的人是要剃发的;而在埃及,人们在其他时候剃发,一旦他们有亲人死亡的时候,他们反而任他们的须发自由生长。其他所有的人一生都是和畜类分开过活的,但埃及人却总是和畜类居住在一块。别的所有人是以大麦和小麦为自己的食品,而在埃及人眼中用这样的方法来维持生计是极不光彩的事情,因为在那里,他们赖以生存的谷物是一种被人称为宰阿的小麦。他们是用脚来和面的,而他们的手用来采泥土,拿粪便。他们是世界上硕果仅存割除包皮的民族,当然那些向他们学样的人不算。他们的每个男子有两件衣服,而妇女却仅有一件。其他地方的人把帆的縢孔和帆脚索系在船的外侧,而埃及则是在内侧。在读写运算时,希腊人是由左至右运笔,埃及人则是由右至左运笔的;尽管如此,他们却认为,他们运笔方向是向右,而希腊人则是向左的。他们使用两种不尽相同的文字,一种叫做圣体文字,另一种叫做俗体文字。
他们比其他任何民族都更为相信宗教。他们保存有这样一些风俗:他们用青铜杯饮水,这青铜杯他们每天都必须磨洗干净;不是部分的人这样做,而是人人都必须这样做。他们穿麻布的衣服,这种衣服他们特别注意洗得干干净净。他们行割礼也是为了干净;他们认为干净比体面更重要。祭司们每隔两天就需要把全身剃一遍,而且当他们在执行祭祀诸神的工作时,在他们身上是不允许虱子或其他不净之物存在的。祭司们的衣服是麻制的,他们的凉鞋是纸草做的。其他材料制成的衣服或鞋子是不允许穿的。他们每天须在冷水里沐浴两次,每夜还得再来两次。
除此之外,他们需要遵守的教规成千上万,不过他们确实也享受不少的特殊优待。他们既不要消耗他们自己的物品,也无需花费自己的钱去买任何东西;每天他们都获得为他们调理好的圣食,人们还配给他们丰富的牛肉和鹅肉以及一份葡萄酒。他们不能吃鱼,至于蚕豆,则埃及人是不播种的,假若是天然长出来的,则不论是生的还是煮熟的埃及人都不吃;至于祭司甚至连看它一眼都不能忍受。原因很简单,因为祭司们认为,蚕豆乃是一种不洁净的豆类。每个神都有一大帮祭司,而不仅是一个祭司来奉祀,这些祭司间存在着一个祭司长。如果其中谁死了,这个人的儿子就可子承父业。
他们认为牡牛是属于埃帕波司神的,因此他们用这样的办法来检验牡牛:为达此目的而专门任命一个祭司来对牛进行检查,在这个牛身上看是否有黑毛,如果有的话,即使是一根这头牲畜都是不净的了。这个祭司检查它的全身,首先是叫它站着,然后再让它仰卧下来;其次,他须把牛的舌头拉出来,按照我在本书其他的地方谈到的那些规定的特征来判断是净还是不净。他们还要检查尾巴上的毛,看它是否是自然成长的。如果这个牛在所有这些不同的方面都被宣布为洁净的话,祭司便把纸草卷到它的角上作为标记,把封泥抹到上面,然后再将他自己的指环上的印鉴加盖其上。在这之后,这头牡牛便被他们领走了;没有经过祭司这样鉴定的牛,如果被用作牺牲的话,当事人便要遭殃会受到死刑的惩罚的。这是畜类的检查方式。下面我再谈一谈他们的牺牲奉献方式。
他们把捺了印的牲畜带到将用来奉献的祭坛那里,点上了火,在此之后把灌奠用酒洒在牺牲前面的祭坛上,同时呼唤神的名字;然后牺牲的咽喉便被割断,头被切下来,然后还需要剥下它全身的皮。再后来他们就捧着牺牲的头,在这上面念一通咒;如果存在市场而那里恰巧又有一批希腊商人的话,他们便把这头带到市场去立刻卖掉,假若在他们那里没有希腊人的话,他们便把牺牲的头抛到河里去。他们对着头念一段咒的目的是这样:如果奉献牺牲的人们,或是整个埃及会遭到任何不吉之事的话,他们希望这灾祸会转到牛头上面来。对牺牲的头加以念咒以及用酒来灌奠,这些仪式对埃及人都是同样的,而且同样适用于各种各样的牺牲。也正基于此,埃及人是绝对不吃任何动物的头的。
至于为牺牲剖腹和烧烤牺牲的方法,那就因牺牲的不同而有所差异了。现在我要谈一下对于埃及人心目中最大的女神,也是用最隆重的节日来奉祀的女神,所使用的奉献牺牲的方法。在剥了牡牛的皮之后,他们就祈祷;在祈祷结束之后,他们就把这头牛腹部内的一切悉数取出,只将内脏和脂肪留在体内,然后他们再切掉牺牲的四条腿、臀部、肩部和颈部。他们做完了这一切以后,便在牛的身体内部装满干净的面包、蜂蜜、葡萄干、无花果、乳香、没药以及其他香料,这样装满以后,他们便用火烧烤这头牛,烧烤时需把大量的橄榄油浇到上面。在呈献牺牲之前,他们是断食的,而在牺牲的身体被烧烤时,他们捶胸哀悼,而在此之后也就是,当他们捶胸哀悼结束时,就用牺牲的余下的部分来举行宴会。
所以,所有的埃及人都是使用干净的牡牛与牡牛犊来当做牺牲的。可是,他们却不准用牝牛来当做牺牲,这是由于牝牛是伊西司的圣兽。这个女神的神像的外表像是一个妇女,然而却有牝牛的一对角,因而与希腊人想象中的伊奥神一样。全体埃及人对于牝牛的崇拜,同样远远地超出其他一切畜类。这一点就可说明,为什么没有一个埃及当地人,无论他是男人或是女人,会与希腊人接吻,或是用希腊人的刀子、铁条、或锅,或是尝一下用希腊人的刀子宰割的、干净的牡牛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