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菲尔曼太太失踪之谜 (2)
那本住宿登记簿被打开了。你可以想象得出菲尔曼小姐会多么急切地检查它。有了,她从最后一页靠下面的四五个名字中找到了自己,但是,她的名字夹在两个法国人的名字中间。她母亲的名字却不在登记簿上。
“也许小姐累了,旅游之后过度疲劳了。”经理不经意地说道。
“但是……我的母亲!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菲尔曼小姐有些结结巴巴了。
经理冷冷地说:“如果小姐不舒服的话,本旅馆有一位医生……”
菲尔曼小姐打断了他的话:“噢,天啊!我没有生病。你们必须在这旅馆里找一找。也许我母亲碰到了一个朋友……或许她在客厅……我非常害怕,你们一定得帮助我……帮助我。”她已经真的哭出声来了。
经理只是抱歉地耸了耸肩。
但他们最终还是把这座旅馆检查了一遍。
结果是,他们发现了除她母亲之外的每一个人。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菲尔曼小姐的神经已经近乎崩溃了,绝望和恐惧几乎使她发疯了。经理还算尽职,作为最后一线希望,他委派搬运工去寻找那位从车站把菲尔曼小姐拉到这里的出租车司机。这是个无望的希望,但是菲尔曼小姐还是非常迫切地希望能见到这个司机。她的头已经大了,脑中的记忆似乎件件都难以分辨真假、难以肯定。她只一心只想着能见到她的母亲。
幸好,这个司机还在值班。凌晨两点,他手持帽子,站在旅馆的门厅前。
菲尔曼小姐马上就认出了他,她急切地问:“你肯定记得我吧?”
“当然认识,小姐。你八点十分到了这儿。是我开车拉你来的。你带着两个皮箱。”
“不,不对。”菲尔曼小姐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耳朵,“还有我妈妈和我在一起。我们有三个皮箱,还有一个很大的绿包。”
司机也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她。
“你记不记得,刚开车的时候,你把那个绿包换了个地方,也许你认为绿色放在车顶不安全。你把它放在了你脚下的箱子上了……噢,你一定记得,你一定记得是吧?”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司机的眼睛。
司机显然非常吃惊,他说:“根本没有什么绿包呀,可是对于你,我倒是记得非常清楚。当时我还在想,你肯定是美国人或者英国人,不然的话,怎么会独身一人外出旅游呢?”
这回菲尔曼小姐是真的绝望了,她挺直了脖子,眼睛漫无目的地朝四下看了看,接着就昏倒在地上了。
人们七手八脚地把菲尔曼小姐抬到床上,并立即给英国发电报。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渡过了英吉利海峡,她病得很严重,自那以后,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还得了脑膜炎。
她的妈妈呢?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而且就像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似的,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正因为如此,关于菲尔曼太太的失踪,更蒙上了一层扑朔迷离和神秘的色彩。
那件事发生之后,我记得当时的人们在哀痛之余,还大为兴奋,各种捕风捉影的传言和猜测不胫而走,各类报纸当然是借此大发了一笔。人们都想寻到谜底,越搞不明白,就越激起人们的欲望:菲尔曼太太是否真的到了巴黎的那家旅馆?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去过?是旅馆的人们在说谎?还是菲尔曼小姐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有的人甚至演绎出那可怕的外星人的劫持的版本……
总之,这一轰动整个英国地区的神秘失踪案件之谜,一直无人解开。
我要感谢约翰?契斯特先生,是的,多亏了他,才让我在昨天晚上明白了这一尘封了近半个世纪的整个事件的真相。而约翰?契斯特的权威性是毋庸置疑的,他是一位退休的英国国会议员,颇具声望,重要的是,几十年来,他与英国外交大臣甚至是首相都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友谊。
“你想想,为什么菲尔曼太太突然想到要为她的伦敦住宅购置地毯呢?”契斯特吸着一支大雪茄,笑着问我。
我紧张地试图顺着地毯这条线索去寻找答案,但我一无所获。
他继续说道:“也许,这是个借口。也许她像大多数女性一样,喜欢玩弄上流社会那些故作玄虚的把戏。但我告诉你,那表明菲尔曼太太感觉自己不像往常那样健康了,所以才放弃了去小亚细亚的旅行计划。”
我不敢乱插话,生怕打断他。
他微笑着说:“那么,我要对这个谜团作出解释了,其实答案非常简单,这涉及一个小小的事实,不知你会否注意到。在法国,人们办事有一种独特的惯例。我承认,那很符合正常思维,但有时这种习惯相当独特。当然这种事只会在法国发生,尤其只会发生在巴黎,而不可能发生在任何别的地方。菲尔曼太太的案件就是其中的一件。我将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你我还可以就此一起来探讨一些问题。”
“好了,正如我刚才说过的——你已经知道两个女士在一天傍晚到达巴黎的一家旅馆这个事实。毫无疑问,她们都到了巴黎,菲尔曼太太被分配到了五楼的一个房间,就是她女儿在午夜时发现空着的那个房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房间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它只是这家旅馆中一间很普通的卧室。如果非要说它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菲尔曼太太八点三十分还在那间房里,而到了午夜十二点她就既不在那间房里,也不在那个旅馆中的任何一个地方了。当然,她是在这三个小时中的某一时刻出去的,或者说成是被弄出去的。”
“你是说她死了?可是那个经理和搬运工,还有……”我十分迷惑不解。
契斯特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按自己的方式给你讲这个故事,不要紧,我知道你急着想知道答案。菲尔曼太太被带到自己的房间几分钟后,她的女儿就离开了那里,到了六楼。这时候,房间里只有菲尔曼太太孤身一人。十分钟后,她按响了这间屋子的铃。当女服务员来到这间屋里时,却发现这位太太已经纹丝不动地躺在地板上了。她叫来了搬运工,而这位搬运工和她一样惊恐,他们只好去把经理请来。经理见状,就去叫医生。医生来了,他为菲尔曼太太进行了仔细的检查,结果发现她已经死了。”
“死了?”我重复着。
契斯特说:“是的,她死了,在一个大旅馆里,有个女人死了,这无论如何都是件令人不快的事。而这一次则尤其令人沮丧,因为巴黎正在举办世界博览会。旅馆工作人员和医生没有去通知警方,而是打电话到一位政府官员的家中。”
“不到一个小时,旅馆里来了一小拨人。他们把这间房里的大部分家具都挪了出去。如果当时你在那里的话,你还可能发现有一些人从五楼抬出一套被褥放到旅馆外面一辆等候的车里。那里面其实就是菲尔曼太太的尸体。如果当时你进了菲尔曼太太住过的那个房间,你还可能闻到一种特殊的气味,那是因为他们在房内消毒。当然,如果你对此感到有疑问,那个似乎是你在楼梯上偶然碰见的经理便会告诉你,那味道是因为一个笨拙的仆人弄翻了博览会的一箱药材。”
“我还要告诉你,那位女服务员和那位搬运工,以及那位出租司机,在事发后很快便被集中到了一起,他们受到了上级严厉的训示,并意外地得到了一笔数额不小的现金。上级要他们做得很简单,当然,他们还要发誓会守口如瓶。”
“我比之前更糊涂了。”我还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契斯特接着说:“但你别忘了,菲尔曼太太曾经去过东方旅行。这不会使你想到些什么吗?”
“你的意思是……”我突然想通了。
契斯特打断了我的话:“她染上了淋巴腺鼠疫。”
“可是我不明白……”
“从一开始,他们就被迫闪电般地作出了决定。为了社会共同的利益,我亲爱的朋友,他们决定——当然是由政府决定,宣布菲尔曼太太从来没有到过巴黎。至于其他的事,他们就不想多管了。这是他们关心的唯一事关大局的事情。”
“但即使如此……”
“你想过没有,一旦这个淋巴腺鼠疫的事情传扬出去,谁都不会再来巴黎旅游了。就算它只是个谣言……”契斯特说道。
“当然,可是……”我仍然不敢苟同。
“这是一件牺牲个体,保全大局的事件。”尽管这么说,但能看出来,契斯特的心情同样非常沉重,“一个政府,既然它是人民的政府,也是爱国的政府,它就必须要考虑到多数人的利益而作出抉择。”停了一下,他又笑了,“当然,这个政府也是法兰西的政府,它太具有艺术气质了。”
“这一切太可怕了!”我小声嘟哝着。
但不管怎么说,谢天谢地,这个谜团终于解开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将这个困扰我一生的谜团带进棺材了。